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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戈(重生)(33)

作者: 将小明 阅读记录

只是终于有人挡住了风。

宋如玥猛地惊醒,弹直身体,瞪着下人们,也把他们吓了一跳。幸好她很快醒了,吐出一口气,目光又落在火炉上。

这里的炭,自然不比皇室用度。没有香味不说,烟气还燎人,有些呛,又有些辣。可是自宋如玥出京以来,这就已经算极好的炭了,烟几乎是瞧不见的,也不会呛得人连连咳嗽。

“把炉子收了吧,我也要回去了。”她吩咐了一句就走,举止几乎是狼狈的。

至于狼狈些什么——她想家了。

她平生没尝过想家的滋味,这是第一遭。

“想家”,这不是激烈的、深刻的情绪。和仇恨、离别,和收到亲人死讯相比,它柔和得温暖得近乎夸张。可是有时候,就是这样柔和的情绪,反而比那些痛苦的情绪更能击垮一个人。

爱比恨如是,思念比失去如是。

宋如玥夺路而逃,死死咬住牙,瞪着眼,偏要较劲,命令自己不许哭出来。

她认为自己已经哭得太多。她要求自己再也不许哭。可这哪由得她做主呢?她站在寒风里微微仰起头,只好无措地用手盖住眼睛。

脸上划过两道温暖的泪线,一发不可收。

明月林荣和那些侍卫们,都只好远远地站在她身后。任她哭。

她哭得发抖,还竭力把哽咽都压在喉咙底下,哭声塞得太满,嗓子里就有肿胀的疼。这是倔强小姑娘的哭法,她原来就是个小姑娘。

小姑娘想家了,可是小姑娘已经家破人亡,无家可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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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园夜谈后,宋如玥让林荣去打听辰静双辰阮之间的关系。她自觉这不算疑心重,她只是担心许多感情并不纯粹,担心辰阮不像看起来那样好,担心她说的不全是实话。

她不是疑心重……可是,从背后捅了皇兄一刀的,也是她原本信任的二皇兄。

结果辰阮的话竟句句属实。林荣还感叹:“世子与郡主彼此信任,正如启王殿下和您,哪怕被诚王殿下挑拨,情谊也不伤分毫。”

宋如玥暗里一惊,忙想了想,全不记得宋珪挑拨过自己和宋玠,因此问道:“你是指哪件事?”

“还有哪件?”林荣没想到自己被套了话,“卑职只知司茶一件。”

宋如玥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试探道:“司茶那件事,原来皇兄也起了疑心吗?”

话刚出口,她就打了个寒战。

林荣随口道:“正是。不过当时,就连陛下也只知道他去查了那首歌。具体经过,还是后来,从别人处慢慢传出来的。”

而宋如玥哑口无言了片刻,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丝疑窦——自己和辰静双的来往暴露的那一夜,父皇处死了一个人,听说……是启王府的人?

但皇兄已死,皇兄已殉国而死。她打了个寒战,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她和皇兄素来最亲近,皇兄又素来光明磊落,怎么会害自己?

哪怕在旧日朝廷里随便找出一个官员,告诉他启王要背地里害他,恐怕也只能得到一串不以为意的笑声。

只应当是启王府出了叛徒,而她近日来疑神疑鬼。

倒是二皇兄……原来坏心已经早露了端倪。原来哪怕如此至亲,也不可信。

——那么,辰静双和辰阮之间,可信吗?辰静双对自己的喜爱,也可信吗?

宋如玥原本,是个爱恨分明的人。她虽然也与宋珪亲近,但在得知宋珪起意争太子、蓄意害宋玠时,也怒发冲冠。

唯独对辰静双,她不由自主地,在信任与怀疑之间摇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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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实在思虑太多。

她在永州的时候就大病一场,后来舟车劳顿地过了二十几天,惊惧悲愤,断断续续一直没有好全,只靠胸里一口气撑着。如今到了孟王宫,生活短暂地平静了下来,她心神便松懈了些,被夜风一吹,有些不适,还全当是小事。结果又被这些疑心一催,病势骤然反复,次日,连马场都没能去成。

当然,这惊动了辰静双。

好姻缘

辰阮走出宋如玥的房间,就见自家兄长在院子里踱着步,从西头走到了东头,又踱回西头,又踱回东头。

“瞧瞧,”她对自己的小丫头说,“磨上一头驴。”

辰静双听见了,忙过来,殷切问:“如何?”

辰阮面色一凝,缓缓摇了摇头。

辰静双脸一白,就听她慢慢道:“没什么大事……”又笑:“王兄,今日这么好骗!”

他这才把气一松,瞪着辰阮道:“你也混了!”

说到后面,他也忍不住又笑起来:“真没什么大事吗?”

“郎中说没有。殿下身体无大碍,这病是心病。想想也是……”辰阮叹了口气,“我本来还担心,但又觉得殿下不是娇弱之人。那位林副统领也说,殿下生性坚韧,不会为此催垮。”

“那也是了……殿下着实心志不凡。”辰静双也点点头,又看了屋子一眼,道:“走吧。”

辰阮好奇道:“王兄连个话也不传吗?”

辰静双耳朵有些发热:“你不知道。”

辰阮尚要打趣,外面已来了一人,向辰静双跪道:“孟王殿下得了空,请世子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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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静双早早就传了话给宋如玥,还不止传了话。

大冬天的,难得他寻了许多花果,凑成一大捧,送到宋如玥房间里。

传的话是:“我一直在着人调香,但还不曾成功。听闻殿下生病,便亲自细细寻了这些,或可拟出昔日御花园中香气,暂解殿下思家之苦。至于眼前事,自有我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