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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戈(重生)(520)

作者: 将小明 阅读记录

只是两人从不讨论兵法。宋如玥嫌李臻太中正,李臻嫌宋如玥太冒进。

燕皇宫唯一的不足,也是牢牢攫着宋如玥神志的,是这里没有一段御园的香。她睡不安。

那是当年的辰静双亲自花了心血,千辛万苦才成的,只为了叫当年那个惴惴不安的小公主,能睡得稍稍安稳。而燕皇帝日理万机,想来也是,哪有这功夫。

有情无情,或许就在这里了。

而宋如玥自己,这些年心力渐弱,倒不在乎这些。这地方叫人过得舒适满足,若是没什么意外,她倒也能安稳度日、安稳养老、安稳死。

可惜,她没那个命。

她的心里,总还惦记着别的事。

玉玺。

自打她说了玉玺的消息,燕鸣梧也上了心,派人明里暗里查探。每回宋如玥问起,都有新进展,只是,穆衍这事做得隐秘,燕鸣梧知道消息又已经晚了,终究是人力不能及。

宋如玥终究神志郁郁,暗自决心辞别。只是辞别之前,她提出,要去探望一位故人。

当年的辰郡主、燕世子妃,身处乱世,却温柔透亮得像翡翠一样的姑娘。

辰阮。

辰阮死时,燕鸣梧还是区区世子,处处开屏比今日更甚,张开羽翼却连自己朝夕相处的人都护不周全。

倒是辰阮死后,燕鸣梧掌权继位、登基称帝,一路扶摇直上,可惜,再也找不回当年的闺中闲趣了。

因宋如玥要祭拜辰阮,燕鸣梧只是着人去安排,但未置一词。

宋如玥觉得奇怪,避过了松照,不经意般去问左右:“你们陛下,传说中不是待辰郡主甚佳么”

左右并非燕王宫旧人,愣了一下:“奴婢不知。”

“他不去祭拜辰阮”

“年年祭拜洒扫……那是一概不缺的。只是这几年忌日诞辰,陛下虽都着人好生置办,最后却总因政务繁忙,未能亲自到场。”

宋如玥听完,心里就在冷笑,冷笑完,更是替辰阮觉得不值得,觉得凄凉。

-

燕国保留祖制,皇陵的奢华精美全在地下,地上的部分却质朴平淡,只一块墓碑,一个坟包,收着人生前衣冠。

宋如玥拎了壶酒,遣散了下人,在辰阮碑前软垫上盘腿而坐。但是,没什么话可说。

酒喝了过半,她沉默的时间几乎比她和辰阮相处的时间还长——直到头顶隐约地响起一声乌鸦叫,她才借着酒劲,低低叹了一声:“阿阮。”

然后低头埋到臂弯里,再次低低叹了一声:

“阿阮……”

她和辰阮其实算不上熟识,除了辰静双,都无可叙旧。她只是曾经喜欢极了这个温静的姑娘,把她当自己的亲妹妹般偏爱。

倒也不负她如此相待,辰阮看着温静,实则有主意极了,生生拿自己换了辰燕第一次短暂的同盟,给虚弱的辰国在群敌环饲间挣出了一丝活路,自己却落了个红颜薄命。

宋如玥偶尔想起她,却有一丝羡慕:辰阮连死也都是死得干干净净,眼中尚未看到一点夫兄反目的端倪、尚未体会过一点乱世中身不由己的飘零,甚至是在最好的年纪,清清静静地死,封闭的宫门隔断了争权夺势的喧嚣。

宋如玥笑了出来,道:“我们如今,都很好。”

她决定不在她坟前提起伤心事。

她希望她生前死后,永远干干净净,连抱怨都不要听到。

“早知道今日有缘相见,我该把你从前酿的酒带来,共分一口的。”

-

从燕皇陵回宫的路上,宋如玥因喝了些酒,昏昏沉沉睡了一觉。全是乱梦,睡醒时,她浑身冰凉,莫名心慌不止。

她扶起窗帘,问:“到何处了”

松照道:“回殿下,已在宫内。再过片刻,便是寝宫了。”

宋如玥抿了抿唇——轿辇摇晃,她愈发心慌——她道:“停。”

燕鸣梧对她几乎有求必应,宫人更不敢违逆她,轿辇立刻停了下来。

宋如玥跳下来:“太过沉闷了。本宫走走。”

落地的时候,她手脚无力,踉跄了一下,还是松照扶住了。

松照道:“遵命。”

松照虽然天生一张刻板脸,心思却细腻,没有问宋如玥的目的地。宋如玥开始也没有目标,只是漫无目的地走,后来脚步一转,忽然转去了御花园。

秋风萧瑟,她却忽然妄图寻找春花。

-

御花园内没有春花,倒有一只孔雀。

燕鸣梧。

不同于宋如玥心境荒芜,身边只松照一人,燕鸣梧前呼后拥,仪仗像流水一样铺了四面八方,以至于宋如玥靠近,他一时间都没注意到。

——当然,也不排除他是被别的什么吸引了注意。

他坐在亭内,一个宫妃坐在他腿上。他揽着那宫妃的腰,笑容漫不经心,随手取了一支花,去簪那女人的长发。

女人笑得娇俏小心,指尖正捧着一个剥好的葡萄,递到燕鸣梧嘴边。

就是在这时,宋如玥怒喝:“燕鸣梧!”

在燕皇宫中,没人敢这样大喊燕皇帝的名讳。从松照到那宫妃都大惊失色,立刻跪了下去。

宋如玥挺直腰杆,独自站住,怒视燕鸣梧。

燕鸣梧不恼,伸手将那女人拉回自己腿上,笑道:“公主何故震怒”

宋如玥道:“今日阿阮忌日,你在做什么!”

“公主气得嘴唇都白了,就为了这个”燕鸣梧摇头一哂,将那瑟瑟的宫妃挪到旁边,一步步走到宋如玥面前:“嘉懿皇后忌日,朕应该做什么”

宋如玥冷笑,抬手就刺出了剖风,燕鸣梧一挡,仍被抵住喉下。他眼角一跳,表情却不慌不忙,道:“朕给了你三次拔刀的机会,本以为公主是个聪明人,会用来自保——不想,却是为了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