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泉也有心去试试，先生们都说他学业颇有长进，可以一试, 反正这次恩科之后明年又能再考。

这件事沈泉还没和家里人说，参加乡试会去省府, 他打算写信给家里人说一声, 谁知书院的小童跑过来，道他家里来人给他送东西了，他忙辞了同窗回了自己住的小院。

书院里条件自然不如家里，但沈泉住的久了倒觉得书院不错, 比自己在家独自苦读有用, 闲时还能与同窗一起爬山游湖, 各家送了东西来也都互相分送, 同窗们相处得不错。

沈大奶奶派人给沈泉送了吃食、新衣、鞋子还有银两，派来的老仆是家中老人, 能见到家里人沈泉还是很高兴的，“家里可都还好？父亲和母亲怎么样？猫儿可有认真念书？”

那仆人笑道, “少爷放心，家里一切都好, 老爷和太太身子都康健，前段时间倒春寒都好好的呢，二少爷跟着于先生认真读书，于先生还夸过二少爷呢，上次先生说咱们二少爷明年也能去参加童子试了。”

听得家里一切都好，沈泉笑着点头，“我这也都好，还打算下半年去参加乡试。”

那仆人听了自然笑着夸了一大堆的话，少爷有出息他们这些下人也跟着沾光。

两人说了会家里的琐事，老仆有些为难的开口，“还有件事情，太太说要转告你。”

“什么事？说吧。”沈泉还真猜不到是什么事情，“别吞吞吐吐的。”

那仆人脸上的笑容一滞，脸上流出惋惜的神色，“不是我们家，是隔壁林家……”

“林家？林家大小姐的亲事定了？”沈泉还随口猜了猜，林玉的亲事年前就已经有了眉目，若是林玉的婚事定了，那他和安安的亲事也快了。

“倒是没听说订下来。”老仆摇了摇头，脸上出现惋惜之色，“他家二小姐前段日子……殁了。”

沈泉本来端着杯子喝水，杯子失手掉在地上，碎了，他哑声问道，“你说什么……谁殁了……”

那老仆犹豫道，“隔壁林家的二小姐，林老爷从外面抱回来的那个……”

沈泉只觉得脑子一片混乱，差点站立不稳。

“林家的二小姐……”沈泉身子一晃，“是安安……”

那仆人也心疼，见自家少主子脸色苍白，忙扶了他一把，“可不就是那位嘛，可怜见的，眼见着要养成了，谁知竟然殁了。”

老仆也颇为惋惜，谁听到这样的消息都会叹一声，他在沈家做了一辈子，也见过林家二小姐好多次，是个好姑娘，长得那般伶俐，谁知却是个没福的。

他絮絮的道，“听说是肠绞痛，夜里发的病，不到天亮就没了，还没出嫁的姑娘，只停了半日……”

沈泉只觉得胸口发闷，喉咙一甜，吐出一口血来，两眼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沈泉怎么也不相信，好好的人怎么就忽然殁了呢，安安才十一岁，正是花骨朵一般的年纪，两人分开也不过两个多月，那次竟然是最后一面，这怎么能让他相信。

沈泉的两个书童知道自家少爷对林家二小姐不一样，在一旁劝道，“少爷你别太伤心，千万要保重身体。”

可沈泉哪里听得进去，吩咐两人收拾行李，他要回家。

沈泉托人去给书院山长请假，自己带着书童仆人雇了船就往家里赶，给了那船家双倍的船钱，那船家见他神色憔悴，面有哀色，以为是家里出了事，也不含糊挂了帆，即刻启程回宝河镇。

沈泉摩挲着一个荷包，还是林安安以前做的，她留下的东西少，这个荷包用了许多年，颜色都有些暗淡了。

沈泉日夜兼程好不容易到了杭州府，码头上却停着其他的船只，没办法靠岸。

沈泉归心似箭，从船舱走出去，站在船舷往码头看，码头上停了一艘大船正在登船，一行人中有个女子头上带了帷帽，长长的轻纱遮住了大半身姿，只露出一角红色的裙边，被风吹得翻卷成浪。

沈泉没心情再看，只盼着这船早点离开，自家船只才好登岸。

从这还有一天的路程，他一路上吃不下睡不着，眼帘下浓浓的青影，书童自去厨下熬了粥，可少爷一楼也没吃。

“少爷，小的知道你伤心，可也要顾惜自己的身体，熬坏了怎么办？林家二小姐泉下有知也过意不去。”

沈泉始终觉得是传错了，不亲眼见到怎么也不相信，靠着一股气往家里赶，一进两家的巷子，沈泉就看到林家门上贴着白纸，脚下一软，幸好身边的书童扶了一把，“少爷，你怎么了！”

他上前去拍林家的门，“安安，我回来了……”

沈泉话还没说完眼泪掉下来，林家的下人开了门，见是隔壁沈家大少爷，“沈大少爷，可有什么事？”

沈泉只问，“安安呢？”

林家下人眼圈一红，“二小姐……殁了，家里老夫人和太太都病了……”

这件事情打击太大，林家四奶奶和林家老夫人都病了，家里现在只有林文骞忙前忙后，下人忙去通报了林文骞。

沈泉几乎是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林安安是夭折，家里是不用挂白的，林家似乎没有任何不同，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坚持还有没有意义，可他就是想和林叔确认一下。

沈泉是除了林家众人最伤心的人了。

林文骞和沈泉相对无言，只拍了拍沈泉的肩膀，“安安知道你有这份心，肯定会很高兴的。”

林文骞也憔悴了不少，家里这几天闭门谢客，他也只是失去女儿的父亲而已。

林文骞心里想着，若是安安还在，他们两个倒是般配，难得的是沈泉这一份心，只是阴差阳错，两人再也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