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泉身边的人都比他还紧张，他反而平常心了，他相信自己以前下过的苦工，相信自己不会在考场紧张得大脑一片空白，也相信自己不会因为体弱坚持不住考完被人扶出考场，他为了这一天已经努力了十来年，是时候见真章，就像一个操练了无数次的将军，等待着这次战役，去证明自己。

三月初三，上巳节，沈泉一大早就到礼部投文报到，礼部会检查户籍与身份信息，与户籍上的身份特征对照，防止有人代考，检查无误之后才有参加会试的资格。

沈泉顺利领回考牌后，又赶去和城外与林安安他们汇合，难得的春日晴天，大家约好了一起去城外踏青。

一出城，暖洋洋的阳光照在身上，带着泥土和青草味道的风拂过，感受世界万物的勃勃生命力涌入自己的身体，沈泉深吸一口气，一扬鞭，马就轻快的跑起来，春天到了连马都觉得快活。

沈泉来到约定的地方，却是吃了一惊，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人，难道全京城的人都出来了吗？整个河边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甚至还有许多摊贩在吆喝卖货。

目之所及到处都是人，沈泉找了半日也没看到熟悉的身影，还是林璟先看到他，一边招手一边喊他。

“沈大哥，这里！”

沈泉便驱马上前，与林璟汇合，林璟道，“今天人可真够多的，我们好不容易才找个好地方，二姐怕你找不到地方，让我出来迎你。”

两人骑着马又往上游走了一段路，人流渐渐少了，少了喧哗的人声，耳根顿时清净，能听到潺潺的水声和早春的莺啼。

随从们在岸边的缓坡处用彩布搭了一个围幛，升了炭火温酒煮茶，林安安坐在铺着的软垫上，正在摆放茶具，听到马蹄声，忙站起来迎接。

沈泉下了马，远远就看到林安安走来，一阵风，吹乱了林安安裙角，像一朵盛开的花一般，走近几步，见林安安面色红润，脸上带着笑，显然心情极好，让人看到也跟着笑起来。

林安安，笑着问他，“都办好了吗？”

沈泉点点头，“办好了，只等初九入场了。”

林安安便让两人进来坐着，自己给他们两人泡茶，林璟四处看了看，不见沈茂身影，问道，“茂哥儿呢？”

“刚刚让人带话回来，说是遇到了熟人，约着一起蹴鞠，还说你回来之后让你也去。”

林璟当即茶也不喝了，便往外走边道，“蹴鞠？这家伙怎么也不等我。”

林安安脸色微红，忙让人跟上去伺候，这家伙，装得也有点太假了，肯定是两个弟弟商量好的，给他们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呢。

沈泉盘腿坐下来，手撑在地上，微微往后仰着身子，感受着春天的气息，“他们走了也好，省得在一边闹腾。”

林安安嗯了一声，将旁边小炉上的茶壶提起，开始泡茶，沈泉这才发现今天用的居然是一套玻璃壶玻璃茶盅儿，里面有一个团成球的茶也团，滚水倒进去，茶叶渐渐泡开，张开一个小小的口，从里面开出一朵粉色的玫瑰花来——

小小的一个茶团，冒出玫瑰花之后，居然一朵接着一朵的开出淡金色的茉莉，与粉色的玫瑰花连成一条线，沈泉留心一数，这茉莉居然有九朵，淡金色的茉莉花在玻璃壶中如同一条游曳的金龙。

“这茶叶倒有些意思。”

林安安抿了嘴笑，“这茶叫金龙吐珠。”

沈泉莞尔，“茶好，寓意也好。”

也不是嘛，林安安也觉得这茶寓意好，所以才特意准备了带来，就是为了一个好兆头。

两人静静的看了一会玻璃壶中的茶叶，谁也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沈泉才道，“安安，别担心”

“我对你也有信心。”林安安连忙点头，然后又补充道，“其实，就算这次……”

考差了也没事，剩下的话林安安没再说，考试之前可不能说丧气话。

沈泉却已经明白林安安的意思，伸手端起茶壶给林安安倒了一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我对自己有信心。”

林安安知道自己是关心则乱，越说越是给沈泉压力，指了对岸的桃树道，“等你考完，桃花肯定都开了，到时候我们还来，如何？”

河道对岸种了许多桃李树，现在才刚露了颜色，不到花开的盛时，等沈泉考完便是三月中旬了，那时候正好看花。

“当然好了，到时候我也蹴鞠去，痛痛快快的踢一场。”沈泉朗声笑道，“好久没蹴鞠了，也不知道忘了没。”

林安安却想起沈泉刚到京城的时候，他替徐文宣上场蹴鞠，没想到被定安公主给看上了——定安公主已经和徐文宣成亲，看着夫妻二人还挺甜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自己和沈泉两人成亲。

林安安想着觉得脸又开始发烫，端了茶水来喝，却被茶水烫了嘴，“哎哟，烫……”

沈泉忙探过身子来查看，“可烫得厉害？”

林安安拿帕子扇风，微微张着嘴，含含糊糊的道，“还好，就舌尖烫到了。”

沈泉忙她倒了一杯冷泉水，“你含一口，会好些。”

这泉水是今天从山上打来的泉水，用陶罐装了，用来泡茶的，喝一口，刚刚还火辣辣的舌尖顿时就好多了。

林安安含了一口水，冲沈泉点了点头。

林安安因为羞赧，睫毛一颤一颤，鼻子冒出细密的汗来，嘴巴微微嘟起，腮帮子鼓鼓的，脸颊上的皮肤白得透亮，透出樱花一般的粉色，眼珠儿黑玉一般，看人的时候带着润润的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