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你还是把我叉了吧(183)
可此刻,即便两人都不是他们相互熟悉的容貌,相逢也不相识,可在顾写尘黑气弥漫的眼中,这片流动水墨的阴仪魔域再次以她为原点,开始有了颜色。
所以…请重新拼出一个我吧。
“我曾是修道者。”他说。
他如今的魔功已经强到可以隐匿无形,只要他想,没人能看出他的真实魔阶,但他仍然保留了一分堕魔气息。
反倒是从前浩瀚无边的灵力已经被大量消耗,因为养她的金丹,养她的灵蛇,日以夜继地不加节制疯狂输入,被魔气侵蚀吞噬,如今所剩无多。
他看起来像是一个魔气缠身的普通修士。
“你是哪个洲的?”
霜凌歪歪头,九洲各处她也都去过了,到处都有她的朋友,不知道是哪洲的修士流落到这里,搞得这样落魄。
顾写尘看着她,十分平静地说,“艮山。”
霜凌:“!”啊!
竟然还算半个老乡。
不过转念一想似乎也很合理,她也听其他魔八卦的时候说起过岁禄剑宗如今的情况——主峰宗主顾长兴残了,乘鸾峰少宗主下落不明(其实是修魔来了),还有始影峰夜宁自戕(复生后肯定也不会回去),庆云峰顾沉商叛魔离开……
以及,不在峰那位独占七成战斗力的大神,飞升离去。
剩下的人已经完全不成气候,整个岁禄剑宗分崩离析,所以艮山洲应该是颠沛出逃人数最多的,在外混战也最没有实力。
霜凌:“那,你也是剑修吗?”
顾写尘:“曾经是。”
霜凌点点头,心里有了数,但是贴心地没有说出口。
那眼前这个人肯定不是多强的剑修啦,以他这样的灵力资质确实有些不足,估计不是岁禄剑宗的内门弟子,出逃之后连剑也丢了,在魔域中苦苦支撑。
否则,像是顾写尘那样级别的剑修,这辈子都不会放弃自己的剑。
这么一想,他穿白衣就很好理解了——毕竟整个岁禄剑宗,整个艮山,乃至整个九洲上下,都是那位的粉丝。
但到了艮山人面前,霜凌反倒不好意思显摆自己曾经是剑尊带教弟子了,她那些话也只会跟猴子炫耀。
所以霜凌只是理解地说,“这样啊…”
“嗯。”
魔气缠身,上古冰息灵气重剑,不再随他的神识而动。
顾写尘微微垂下眼睫:“……很久不用剑了。”
茅风巨蟒一直在一边听着,对着自己尾巴咬来咬去。
它在识海中发出了超越八岁儿童的愤怒——
“有你这么说实话的吗??”
“顾写尘,你虚伪。”
“虽然你一句都没有撒谎,可我很想咬死你。”
顾写尘眼神静和地看着霜凌。
虚伪,也比半死不活要好得多。
他想在这个重新有她的世界里好好活着。
霜凌对这个流落到魔域的艮山人到底多了几分老乡情谊,她扶上这个病号,打算先把他带到安全的地方。
可是她刚一伸手,就被对方按住了。
他的掌心似乎比刚才多了些温度,明明失血不少,可浑身的血液像是开始流动了似的。
他按住她的手,声音平静,字字清晰:
“但我堕魔了。”
顾写尘静静地看着她,漆黑眼底完整映出霜凌的身影,像是烙印。
霜凌呆了呆,然后叹了口气,“其实看得出来。”
顾写尘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紧。
所以呢。
如果是顾写尘堕魔。
你能接受吗。
“我知道这是件羞耻的事——”
霜凌多了几分过来人的语气,老气横秋地安慰他:“我知道对正道修士来讲,这当然很煎熬。但你心理压力也别太大,毕竟魔域里到处都是魔气,你现在还没有走火入魔,已经很有意志力了。”
顾写尘静了片刻,才垂眼,“好。”
“但你这样还是很危险啊,魔域和仙洲的情况很不一样,哦你记得,千万要躲着一种黑雾,”霜凌小声捂着嘴说,“——那是我最近发现的最残暴的魔物,不知道是人还是鬼,总之很恐怖…见了快跑!”
顾写尘安静了一瞬。
识海中黑蛇发出了淳朴的笑声:“哈哈哈哈,主人说你呢。”
顾写尘看向霜凌,“我还没有见过。”
小黑蛇:“你无耻?你当然见不到!”
霜凌松了口气,那还好。
毕竟她是一朵冰莲托生的灵体,她可以藏住自己所有的灵气,但这位修士看起来已经像个不堪一击的筛子,十分脆弱。
“其他魔族你也要小心,因为修士在魔域里是香饽饽,魔族吃灵修很进补——”
“你吃吗。”那人问。
霜凌愣了愣,“啊?我,我不吃啊。”
顾写尘眼底压着冰蓝色的星点光芒,“那我就没事。”
霜凌愣了片刻,心想这人也太容易相信别人了,比她这个大学肄业生还清澈。
“算了,先去吃点东西恢复一下,养养伤。”霜凌揣着蛇站起身,她的目光干净又善良地落在他身上,拍了拍手,“跟我走吧。”
都是人,世界人民大团结,能帮就帮。
顾写尘仰头看着她。
阴仪魔域淡色的天光从云层中漏下来,那人从眉骨到鼻梁唇峰,那冰凉锋锐的线条,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霜凌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她只是忽然想起来什么,转头又问。
“对了,那你叫什么呀?”
顾写尘看着她,眼底流光转过几回,开口告诉她。
“濯。”
“单名一个卓?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