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方休(2)
“朕告诉你好在哪里”
断逢夏掩饰得太过明显,
就似夏不暑,似冬不寒。
在沈枝看来,断逢夏分明就是竖起了耳朵。
他又微瞟向断晚秋,
断晚秋不再刻意和他对视,
没什么反应,
只是继续动筷。
但沈枝觉得断晚秋应该也是好奇的,
一定也是好奇的。
“朕要赐你一桩婚事”
“许你一个状元驸马”
“如何?”
“臣……”
断辰停了筷子,
有些挑逗般地一笑,
“都不问问是谁啊,沈尚书”
“不论是谁臣都要叩谢隆恩”
沈枝筷子停了停,
不慌不忙,再度开口。
断南风看向沈枝,
可沈枝却没看他。
“真不愧是沈聊春,沈尚书”
断辰终于回殿,
他们子女同席,
断逢夏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平王殿下过奖了”
沈枝嘴角似乎扬了一下,
却也只是淡淡回了话。
当年状元簪花游街,
过春风十里,
行至角楼。
楼台之上,
昭华公主开先,
皇族贵女争相抛花相迎,
为得状元一笑。
沈枝满头簪花,
笑得温柔缱绻。
他缓身下马,
玉石珠烁相击作响。
抬头望去,
南风正盛,
他撩起花下碎发,
少年却似牡丹娇艳。
他提衣进殿,
从此入了宦海浮沉。
凤箫声动,
玉壶光转,
一夜家宴。
断晚秋听过,
却未曾亲见过这位状元登科的盛况……
“江南无所有”
“聊赠一枝春”
望见路旁花卉初蕊,
绿芽抽枝,
他却能想到当年沈枝的书生意气。
“也是年方十六啊”
皎月当空,
汀洲寂寥,
晚秋回府始终回想着——
家宴散席之际,
沈枝不浓不淡的那句——
殿下当年元夕醉吟之际,
不才进京赶考,
想来当年中状元所做诗文,
也不及殿下醉后那十首一分一毫,
殿下同年封王,
大礼得成不才也曾窥见……
那殿下,可曾记得聊春?
他暗自摇了摇头,
——不曾记得……
——又为何要记得呢?
闻说南风吹面,
断晚秋听闻敲窗声便掀了帷帘,
贴身随从谢冰便递上了书信,
“殿下,是邵小将军传来的书信”
断晚秋冷面落了帷帘,
见了书信却又展颜。
他不知窗外的谢冰执着冰泉,
缓缓随车走时,
却有一丝无语。
他缓缓启信,
见字微微摇头又笑,
“又不按章法写”
给长明
本少将军随父外出历练数月,
如今又要回京进宫
——你还知道已经数月
——真是个小将军
甚是想念,
不知哥哥是否挂念逢安
——当然
大抵明日之晨便入宫门
逢安自会先去宁王府与哥哥先相见
断晚秋坐在塌旁,
对信凝神。
他拂过笺上字迹,
默默描摹着落笔者的身影.
闻窗旁声动,
他忙收了书信,
厉声扬言,
“谁?”
“谢冰?”
那人纵身入户,
拍去衣上浮尘,
配剑外壳磨损多处,
挂在腰旁,
便做配饰,
没有玉坠珠烁缠身。
断晚秋冷涩声歇,
他笑得翛然肆意,
“哥哥,忍不住”
“今夜便翻墙入府来相见”
逢安
邵状宁笑得肆意,
直到自己笑够了,
才走到断晚秋的面前。
“你怎么……”
“哥哥想问我为何突然出现吗?”
邵状宁说话间卸下佩剑,
随意倚在榻边,
自己也自然地坐在断晚秋的身侧,
同少时一般,
“我写完那封信”
“便想着信都可以先到”
“为何我不行”
“一念之下就提前到了”
少年口吻轻率,
眉目疏朗,
发髻梳得干练,
面色和煦,
一眼便给人亲和之意。
断晚秋默默迭好信放在了枕下,
“逢安,你为何不走正门”
“谢冰定让你进来”
邵状宁顺势倒下,
随意枕在了断晚秋的枕上,
微微闭眼,
“谢冰是我替你选的,自然是认得”
“这不是嫌麻烦吗”
“不过哥哥,你这宁王府的守卫是不是该加强了”
忽闻门外动静,
细听,
谢冰声音便已传来,
“殿下,属下好像看到邵小将军他进府了”
一时间,
邵状宁立即侧过身,
佯装阖眼。
断晚秋心中暗笑,
“在我房中”
“属下告退”
谢冰行至院中,
见梨花含苞,
月影溶溶,
“不是,我这个贴身侍卫这么没存在感的吗?”
“活该殿下和小将军”
“互相心仪”
“不得明述”
房内,
断晚秋终于还是轻笑起来,
“逢安”
邵状宁听见断晚秋的笑便愈发地生气,
闭着眼死来索去,
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得作罢。
最终起身,
又坐回了断晚秋身旁。
断晚秋确只笑了顷刻,
便恢复了面若冰霜。
断晚秋见邵小将军可算消了气,
但夜也已经很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