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池:“……”
阳云林靠在柱子上,仰头抓着胸口的衣服深呼吸。他匆忙而来,才想起袁长羽压根没有通知他,而他也早就失去了告别的资格。
程池不管这些,继续抓着阳云林往外拉:“你来都来了,矫什么情……”
就算他出现在袁长羽面前,他要说什么?除了“对不起”,他们已经无话可说。除了让袁长羽痛苦,他已经对对方没有别的意义。
“放开我。”
程池不放,反而怂恿他:“我要是你,这么放不下,干脆跟他私奔了。”
“……你闭嘴。”
见他越发狂躁,程池眼含微笑:“真的,私奔吧,多带劲儿……啊!被看见了……”
阳云林惊得一抬头,和袁长羽妈妈恰好视线相接。两人同时愣了三秒,阳云林猛挣开程池,退回了柱子后面,心提到了嗓子眼,额头冒出细汗。
袁长羽并没有转身,他妈妈亮出手腕给他看时间,大概是在提醒他登机的时间快到了。袁长羽和送别的队友们一一拥抱告别,最后挥手进入了VIP通道。转眼间,那母子二人消失在下行的扶梯里。
阳云林无力靠着柱子蹲到地上。
程池过了几秒才回过味:“看来人家长很不喜欢你嘛。”
回到地下车库,回程程池不敢让阳云林开车,主动坐上驾驶座。
车库里光线黯淡,看不清阳云林的脸,却更能感受他的失魂落魄。程池没有立马开车,而是趴在方向盘上,饶有兴致地打量阳云林。
“很痛苦是不是?我也失过恋……”
阳云林无力地:“我不想听你说话。”
程池收敛起吊儿郎当的态度:“这种时候一个人憋着容易憋坏,找人聊天反而会好些。要不你说,我听着。”他循循善诱地,“老实讲,我一直以为是袁长羽在苦追你,你压根对他不上心,没想到你会这么难受,是把这感情藏得太深,还是看不得别人离开你?”
他枕着手臂靠在靠椅上:“人性有时候真的很贱,拥有的时候不珍惜,失去时又想要了 。”
“这么贱的人只有你。”
“……好吧,我承认。”“那这么说就是藏很深咯。你为什么跟个老男人在一起,从各方面来讲,袁长羽都更适合你。”
阳云林保持着目视前方的姿势,不动也不说话。
程池看着他,见他没有开口的打算,又补上一句:“我真的太好奇了。这样,你告诉我原委,我也告诉你一件我让你好奇的事,怎么样?”
又过了良久,阳云林终于动了动:“报仇。”
“嗯?”
“岑苍,逼死了我爸妈。”
“他们不是自杀吗?新闻还提到警方的尸检报告。”
阳云林转头瞪着程池,目露凶光:“所以我说的是被逼死,而不是被杀害。”
“你有什么证据?”
“你以为我牺牲这么多也要留在他身边,会全凭臆想,一点证据没有?”
在这昏暗的机场地库里,阳云林第一次将这一切告诉了别人。他以为这些话很难吐露,没想到一旦开头便滔滔不绝。他积压太久,憋屈太久,也愤怒太久,那些悲愤和痛苦,全部喷涌而出。说完后,喘着粗气,胸膛起伏,仇恨的悲苦甚至瞬间了盖过离别的心痛。
程池听完也沉默好一阵,而后惊讶地轻声说了句“操”:“这我还真是没想到。”
不等他感慨完,阳云林便说:“到你了。”
“好吧。”程池笑了笑,“你之前问我为什么对你感兴趣。怎么说呢,这算是一种直觉?你入学时的新生代表讲话,我恰好也在大礼堂也听到了。你站在台上,哇,成绩第一,长得那么好看,说话还一套一套的,假得跟个塑料人似的,我想你背地里肯定有见不得人的一面。”
程池勾过他的脖子,凑过去:“那时我就知道,我们肯定是一类人。”
阳云林没有反驳他,只冷冷地:“我好奇的不是这个。”
“不是吗?”程池松开手臂,耸了耸肩,“我以为就是这个,别的没了。”
阳云林一把拽过他的衣领:“你少装蒜。”
两双眼睛在很近地距离对视,那么近,中间没了别的阻碍,仿佛看穿对方的灵魂。程池舔了舔唇角:“我爸是……耳朵递过来……”
贴着阳云林耳朵的两个字,听得他瞳孔微张。他有朝那个方向想过,但没想到是这个。
“吓到了?”程池分开他的手指,“那么以后就对我客气点,别动不动就拽人领子。”
阳云林轻嗤:“你要是真被你爸重视,这会儿也不会有空在这儿跟我打嘴炮了。”
程池无所谓地耸耸肩,打燃车子的发动机。
阳云林突然说:“别担心,我会想办法帮你。”
“呵。”
“如果有那一天,你也得帮我。”
“做什么梦呢。”车子驶出地库,程池还有最后一个疑惑,“这些你怎么不告诉袁长羽,叫他帮你他肯定乐意。”
阳云林瞥了程池一眼:“因为他是个好人,而你是个混蛋。”
“噢,舍不得好人受罪,但混蛋可以随便利用。”程池猛踩剎车,“阳云林,别他妈以为老子真的不会揍你。”
旁边机场里巨大的轰鸣响起,一架飞机正在跑道上准备起飞。飞机离地而起,带着轰鸣声从他们的头顶掠过。
阳云林止住一切话语,仰着下巴久久地望着窗外,直到机身越来越小,轰鸣越来越远。
飞机带走了他的朋友和初恋,也带走了他拼命想要抓在手里的慰藉和寄托。从此再也没有温暖的记忆和幻梦,他只能调头走向他冰冷而具体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