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谣(140)
“这能看出什么来呢?”扶疏琢磨,“魂魄消散,遗体也处理掉了。这里只剩个空壳。”
穆清开了结界入内,四下查探一圈,道:“确实干净。不光没有痕迹,甚至连仙气都没留下。”
“那不对啊。”怜水疑惑,“这说明,来者并未使用仙力打开结界。莫非……当时结界已经开着?”
“结界每次开启,都会维持半个时辰。”穆清道,“文昌关押期间,我们有谁来过吗?”
扶疏心里猛地一跳。
难道凶手当时是尾随他和沉冥,等他们问完话离开后,再闯入结界动手的?
那这算是他的无心之失,害死了文昌?!
“小山主,出什么神。”桑源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我瞧你方才熟门熟路找来这里,你怎么知道文昌关在哪间?”
扶疏还在震惊中,下意识开口:“其实我……”
“我带他来过。”沉冥道,“文昌先前伤了他,理应当面道歉。”
“不是的,是我自己想来。”扶疏纠正,“我只是有些话想问文昌,问完就离开了。我没想到会这样。”
“与你无关,结界是我开的。”
“是我让你开的……”
“等等,你们在争什么?”桑源莫名其妙,“小山主怎么一副做错事的模样,看着怪让人心疼的。”
“如果文昌是在我们离开之后被杀,那就是我的错。”扶疏有些失神。
“为什么是你的错?”桑源觉得好笑,“这与你们有何关系,错的当然是心怀恶意之人。”
“山主无需自责。”穆清道,“无论如何,这错也不能归咎到你们身上。凶手若真的利用了你们,让你们被愧疚所扰,那你们应是受害者。”
“凶手想要文昌死,不达目的便不会罢休。”怜水轻声道,“若你们没有打开结界,文昌或许会死于审判当日,又或是受罚期间。可能性有很多,只不过碰巧是你们罢了。”
扶疏听了几人的话,心里稍微镇静了些。
“所以初步可以推断,文昌死于飞升宴当晚。”沉冥回忆,“那夜我和小疏离开后,你们三人还在。当时有哪些人离了席,可还记得?”
“这不是难为我们嘛!”桑源揪起眉头,“当时大殿乱哄哄的,所有人都不在座位上。再说,我们平日也不怎么和景行殿打交道,脸都认不全。”
扶疏深有同感:“应该没几个人能认全吧。”
穆清却道:“你那位乐神朋友是不是挺多熟人?我看他一直待到散宴,端着酒杯到处跑,几乎把每位仙官都敬了一遍。”
扶疏一想,对啊!
认仙官和名号,玉京有谁能比得过伶伦?
“多谢提醒。”他急匆匆转身,“我这就去旷弦殿问问。”
“我们也去。”桑源兴冲冲要跟上。
扶疏脚步一顿,有些犹豫:“你们这么多人一起,我怕他会吓晕过去。”
“我和小疏去。”沉冥道,“此事我们会解决。在这期间,你们多留心玉京其他仙官的异动。”
仰恭殿平日插科打诨,真遇到正事,没人敢不听玄英神君的。
“好,”穆清应声,“那你们注意安全,需要帮忙随时叫我们。”
白露
旷弦殿的造型颇有些讲究。
外头是朱檐白墙,内里曲径通幽,苍木与红瓦相映成趣,望上去古朴典雅,和主人浮夸吵闹的风格完全不搭边。如此一座仙殿矗立在群殿之中,格外抓眼。
扶疏刚迈进门,忽闻一阵乐声流出,听上去……
坑坑洼洼,佝偻破败,简直比鬼叫还渗人。
扶疏掉头就要往回走,沉冥紧跟在他身后,被撞得顿了步,下意识拢住人。
“怎么……”沉冥话没说完,默默蹙眉,“难听。”
“哟哦,稀客啊!”伶伦大老远瞧见两人,热情迎上来,“小扶扶今日怎么舍得来看我,还有神君大……你俩抱在门口做什么?”
他谨慎停住,狐疑打量着二人。
“被仙乐吓到了。”扶疏一脸嫌弃,“你的水平怎么退步成这样?”
“你可别冤枉我。”伶伦怨念道,“还不是棣华突发奇想,说要学琴。我这是近水楼台先遭殃。已经听麻了。”
他将二人往里请,棣华正坐在一处水榭中,怀里抱了个六弦古琴,伸头认认真真看乐谱。怎奈手指僵如锈铁,无论如何也拨不对,折腾一番后,气得唰一下起身,将琴高高举起。
伶伦还未到近处,连忙指人大喊:“不许砸!这已经是第七把了!”
棣华一惊,回身看见他,讪讪收手:“好师父,我就做做样子。来客人了?”
他将琴放下,乐呵呵跟扶疏他们打招呼。伶伦差人沏了茶,随手化出两把长椅,四人围坐在湖边。
扶疏拢起热茶,拿手指绕着雾气把玩,望见水下偶有雁阵南归,叹道:“好快,转眼就白露了。”[1]
“无事不登旷弦殿。”伶伦扇子一撑,“说吧,怎么突然有求于我?”
扶疏道:“飞升宴那晚……”
他刚开口,余光瞄到棣华也在听,又停住了。
文昌一案中,棣华是受害最深之人。若有谁想要文昌魂飞魄散,放眼整个玉京,棣华应是动机最强的那个。
扶疏于是改口,闲聊似的问:“飞升宴那晚我走得早,你们后来什么时候走的?”
“我们应该是最晚走的吧。”棣华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当时师父说,要把所有人都敬一遍,让大家日后多多照拂我。他喝多了,站都站不稳,我只好扶着他挨个儿敬酒,之后散了宴,再把他抱回旷弦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