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谣(145)
扶疏品了半晌,反应过来这话什么意思,嘀咕:“我也没跟他置气。”
“你自然不会跟他置气,但他该给你道歉。”
“那这么说,我也该给你道谢。”扶疏握住环在身前的手,“白日多亏神君大人替我解围了。”
沉冥轻笑。
二人又这样呆了片刻,谁也没说话。扶疏被拥得浑身暖融融的,觉得就这么静静站着,比世间所有事都有趣多了。
“小疏,”沉冥话音渐低,“我困了。”
扶疏:“?”
他认识沉冥这么久,神君就像是铁打的一般,不会饿不会累,更不会犯困。
“那就回房休息吧。”扶疏欲转身,“从白日议事到现在,是该困了。”
沉冥却没动,也没让他动。
扶疏偏头去瞧,见肩膀上的人都要睡着了,不由失笑:“神君大人该不是要站着睡?”
“小疏,”沉冥将脸埋在他发间,“我不想当神君。”
扶疏一愣:“你说什么梦话?”
“我若不是神君,就可以为你做更多。”沉冥的声音很闷,“很多时候我都想偏袒你,但我不能……抱歉。”
扶疏半天不知怎么答,甚至不确定沉冥此刻是醒着还是睡着了。
“小疏,我困了。”
“……”
明显不对劲。
扶疏正要问,桑源的声音忽然在他脑中响起:小山主!睡了吗?
扶疏:你这时候冒出来做什么?
桑源:真冷漠。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方才议事结束,天君请我们品了新酿的梅酒。
扶疏:……哥哥也喝了?
桑源:哟,叫得真亲热。原不打算喝的,被天君强塞了一杯。沉冥不大能喝酒,所以你留着点心,别让他摔了。
原来如此。
难怪沉冥今晚上来就抱人,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还一个劲犯困。
扶疏气得牙痒痒,心道诸余可真是做了个好榜样。要不是自己刚好在,堂堂玄英神君估计就要睡院里了。明早仙侍来扫洒,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把他从鸟屎堆里捞出来。
酒劲上来,沉冥的身子越来越重。扶疏强行掰开腰间的手,转身扛住人,几个腾跃就闪进了卧房,顺腿带上门。
他虽在绝喧殿住了一段时日,却从未来过沉冥的卧房。扫了一圈,和自己睡的地方无甚差别,只不过多了道暗门,想来门后是些贵重私密的物件。
扶疏小心将沉冥放在榻上,盯着睡颜看了一会儿,扭头打算去找诸余算账。沉冥却似有感应一般,忽然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轻轻一拽。
扶疏滚倒在榻上,被牢牢搂入怀中。
“过来。”沉冥低声呓语,“今夜抱你睡。”
山风
扶疏从未以这种姿势和沉冥睡过,被搂住的瞬间就僵了,半天不敢动弹,怕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地方。
沉冥一手抱他,一手慢条斯理捋顺他的发,又仔细将被褥在二人身上盖好,动作从容镇静,一点也看不出是醉了酒——除了始终闭着眼。
安顿齐整后,沉冥问:“冷么?”
扶疏默默摇头。
“小疏,”沉冥低低唤他,“怎么不理人。”
扶疏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屏着息,忙道:“不冷,一点都不冷。”
沉冥循声凑过来些,用鼻尖摸索半天,在他颈侧落下一吻。
“好。”沉冥就势躺下,“不冷就好。”
鼻息抚在刚被吻过的地方,扶疏浑身麻痒,偏又被困住手脚,避也避不开。心中喟叹,先前诸余口中“清醒的人才受罪”,原来是这意思。
“小疏,”沉冥又问,“你高兴么?”
扶疏拿不准他在指什么,犹疑片刻,试探着答:“高……兴?”
“好。”沉冥听上去很满意,“高兴就好。”
“哥哥,”扶疏忍不住逗他,“你喝了酒,话变得好多。”
“多么?”沉冥喃喃,“我好不容易再见到你。攒了很久。”
“也没多久吧。”扶疏偷笑,“才一天,就这么想我?”
“想。”沉冥的唇贴着他耳垂,“见不到你,想得快疯了。”
扶疏的魂魄出窍了一瞬。
“好端端的……别突然这么说话。”他小声嘀咕。
沉冥当真没再出声。
扶疏等了一会,鬼鬼祟祟低头去看,神君大人应是彻底睡着了。
他松口气,试图将胳膊抽出来。可沉冥睡着也使着力,扶疏挣扎了几下都没能成功,干脆往枕上一躺,心道也罢,就这么睡算了。
闭了会眼,迷迷糊糊听见沉冥在哼唧。
扶疏怕他睡不安,便抬手轻拍他的背,低哄了几句。
沉冥在他掌心安稳了片刻,忽又唤道:“小疏。”
“嗯?”
“我听到了。”
“什么?”
“你喜欢我。”
“……”
扶疏睁开眼,见沉冥分明还睡着。于是凑到他耳边,问:“你方才说什么?”
没反应。
扶疏料他听不见,忽然大胆起来,带着几分恶作剧的念头,悄声道:“我——喜——欢——你。”
还是没反应。
“哥哥?”
“神君大人?”
“玄英神君?”
“沉冥?”
扶疏变着法地唤他。
观察了一阵,瞧人睡得死,总算放下心来。
“你没听错,我确实喜欢你。”扶疏枕着他的胳膊,轻声自语,“有多喜欢呢?我想想……大概就是,比喜欢崇吾山的风还要喜欢你,比喜欢抱峰轩的夕阳还要喜欢你,比喜欢草木和空气还要喜欢你。我非常,非常,非常喜欢你。你要乖乖把这话听进梦里,知道吗?明天再问,我可就不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