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谣(199)
自作孽。
爽翻了。
沉冥和桑源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好家伙,你昨晚阵仗挺大啊。”桑源的激动按都按不住,“悠着点,别把我们小山主折腾坏了。”
“我也没料到会这样。”沉冥声音很低,“他还在睡,别吵醒他。”
“你倒是舒坦了,遭殃的是我。”桑源颇为怨念,“那些仙官不敢找你,就一个劲来问我,我光是想怎么解释就想破头。哎呀,这一大早给我愁的。”
沉冥道:“多谢。”
“谢什么谢!你可算争口气,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桑源像个老妈子一样絮叨,“我还以为,有生之年看不见铁树开花了。不过你俩下回别在玉京行不行?崇吾山那么大,够你们玩了。”
“叫你小点声。”沉冥站起来,“还有事?”
“可不,天君找。”桑源跟着站起来,“说是要商讨玉京戒严的事。走吧走吧,我晚些还赶着下界呢。”
“嗯。”
扶疏听着二人走远,笑了笑,费劲巴拉坐起来。四下看了一圈,拽过里衣,遮住身上的暧昧红痕,却望着地上的外袍犯了愁。
破碎青衫可怜巴巴伏在脚边,东一片西一片,根本没法穿。
“……”
行吧,这下真出不了门了。
扶疏只好在绝喧殿里瞎转悠,用过早膳,去院里踩雪,拨弄几下文竹,再懒洋洋泡壶热茶,就这么消磨过了一上午。
未时已过,太阳把雪都晒化了,沉冥还没回来。
扶疏有些担心,想出去看看。于是叫来侍卫,问:“你们神君大人的备用仙袍放在哪?”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侍卫老实巴交挠头,“神君从不让人侍奉穿衣,也不让人接近寝殿。啊!那想必是放在寝殿里。”
扶疏认真回想,寝殿只有一张卧榻、一拢桌凳和一架屏风,疑惑道:“我没见着啊。”
“山主大人,你再仔细找找呢。”侍卫好心出主意,“比如有没有隔间、暗门、地下室之类的东西?”
扶疏一想,暗门倒真有一个。不过他以为那是沉冥存放私密物件的地方,所以没动过。
他问侍卫:“好端端的,谁会把衣服放在暗门后面?”
“别人不会,但神君大人不一定啊。”侍卫一本正经分析,“神君仙袍可不是寻常俗物,那都是带着泼天仙力的!要是被人偷穿,指不定出什么事呢。”
“有道理,”扶疏郑重拍了拍侍卫的肩,“谢了。”
他随后返回寝殿,绕到暗门跟前,手刚搭上门把,又犹豫了。
万一猜错了,这里面不是衣袍,而是别的什么,岂不是不太好?沉冥虽从未叮嘱过殿里有哪些地方不能涉足,但暗门这种东西的含义,不就是不让碰吗。
扶疏索性又坐回榻上,琢磨着等到天黑,沉冥如果还不回来,他就真得找衣服出门了。
然而担心最终打败了谨慎。坐了不到半炷香,扶疏迫切起身,刷拉一下打开了门!里面——
确实是衣袍。
扶疏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他逐一看过去,寻思翻找一件合身的,穿起来也不会太突兀。找着找着,手指触到其中一件,动作忽然顿住了。
这件白袍比其他的都短些,有些地方透着暗褐色,应当是沾过大片血迹,又被人清理掉了。右侧袖口有一处小补丁,文竹图样,针脚歪歪扭扭。
太眼熟了。
这是化卿离开那日穿的衣服。
初遇
扶疏还在原地傻愣着,房门猛地被人推开,寒意紧跟着涌入屋内。
沉冥疾步冲进来,看见扶疏的背影和他手里的东西,剎在原地,半晌没说话。
扶疏听到他来了,也知道他在看自己,但没回头。缓了许久,目光落在袖口的补丁上,迟疑着问:“这个……为什么会在这里?”
扶疏好像能猜到答案,但他不敢想。
沉冥的呼吸轻不可闻。
僵了半天,他才轻轻拉过扶疏,低声问:“小疏,你生气了吗?”
语气谨慎又忐忑。
“生气?”扶疏被这么一提醒,下意识解释,“哦……抱歉,我不是有意闯进来的。只是你一直没回来,我有些担心,想找件外袍穿了去找你……”
“道什么歉。”沉冥根本没在意这个,有些着急,“你生气了吗?我可以解释。”
“我在等呢。”扶疏的反应还带着木讷,“不过你是不是挺忙?先回去,把手头的事结束了吧。我在这里等你。”
“不行。你更重要。”
房门砰地关紧,沉冥拉着扶疏到榻边坐下,将人按在自己腿上,用胳膊牢牢圈住腰。
扶疏问:“这是做什么?”
“怕你跑了。”沉冥埋首在他颈间,声音很闷,“小疏,别生气。之前一直没告诉你,是我的错,你要怎么罚我都行。”
扶疏呼吸有些急促:“所以你现在打算告诉我了吗?”
“嗯。”沉冥抬起头,直接捉过他的手,点向自己额心,“进来。”
……
午后阳光透过竹隙,明晃晃照在脸上,将寒意驱散大半。
扶疏懒懒窝在抱峰轩前院,半阖着眸子游神。院中新雪玲珑,馥梅倚窗,正是岁末好时节。
他当崇吾山主已满百年,期间对信徒有求必应,大大小小的鬼怪也降过不少,在崇吾威望颇高,香烛鼎盛。诸余总算肯松手,将年幼的山主彻底放养。
玉京的大鱼大肉吃腻了,扶疏琢磨待会儿去山里逛逛,挖些新鲜冬笋和野菜,晚上和青梧一起包饺子。
正盘算,后山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笛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