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谣(204)

化卿将他放回地上，松了口气：“差点被你吓死。”

扶疏就近捞了个罐子。想了想，又放回去，绕到深处拿了另一个，揣进怀兜里，赶紧招呼他：“快走！等会侍卫过来了。”

化卿问：“为什么换罐子，有什么区别吗？”

“没区别，只是拿口头的更容易被发现。”

“严谨。”

二人轻手轻脚往外摸，扶疏领路，敏捷躲开一众巡逻的护卫。然而七拐八拐，他很快又摸不清方向了，最后竟一头钻进神君大人的寝殿里。

扶疏撞见帷幔后的人影，一个急剎，掉头就想跑。化卿在后面来不及避让，两人撞了个满怀，化卿下意识揽住他，低呼：“小心。”

“嘘！”扶疏赶紧捂他嘴。

二人盯着帷幔，谨慎打量后面的人。对峙许久，人影却始终没反应，似乎睡得死沉死沉。

“这个玄乎神君也太没警惕心了吧。”扶疏才敢松手，小声嘟囔，“睡成这样，老窝被人端了都不知道。”

“有没有可能，”化卿在他耳边道，“这世上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敢闯绝喧殿呢？”

“唉，我也是生活所迫。”扶疏朝外走，示意他跟上，“快点溜了。”

化卿却没动，凝望着帷幔出神。

扶疏又折回来，问：“看什么？”

“小疏哥哥，”化卿的语气不太确定，“我觉得这位神君……他的气息有点熟悉。”

“嗯？”

扶疏顺着他目光望过去，只见到个依稀轮廓，半卧在榻上。能感受到对方气场很强，却看不清面容。

“你觉得错了。”扶疏麻溜把他拽走，“我都没见过他，你更不可能见过了。喜欢的话，下次有机会堂堂正正见面吧，咱们现在实在见不得人。”

化卿哦了一声，顺从被他拉走。

这一趟有惊无险，甚至可以说是出奇顺利，全拜神君大人高质量的睡眠所赐。扶疏将养灵罐重新放回留轩阁，仔细加固了结界，满意道：“好了，这下再不会出岔子了。”

然而第二日，诸余就气势汹汹找上门来了。

彼时化卿正在院里嗑瓜子，见到诸余，打量几眼，面无表情转开脸。诸余自然不认识他，脚步稍顿，也没多啰嗦，一路杀进前堂。

扶疏听到动静，把盖在脸上的话本拿开，稀奇道：“老头？你怎么来了。”

“臭小子，你昨天干什么了？是不是闯进绝喧殿里了？”

“你怎么知……”扶疏一惊，“难道我被发现了？”

“你胆子也太大了！”诸余气呼呼坐下，连闷两杯凉茶才把心头急躁压下去。

“连神君仙殿都敢闯，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你不敢的事吗？”诸余的语气缓了些，“要不是玄英刚好在闭关，没逮到你，我这回是真护不住你了。”

“哦，那就是没发现。”扶疏重新躺下，把话本盖回去，“你说话说一半，吓我一跳。”

“下不为例。”诸余挪开话本，严肃盯着他，“再遇到什么事，先来找我，不要搞些乱七八糟的小名堂。你小子给我记住了，听到没有？”

“知道了知道了。”扶疏叹口气，“还有事吗？没事请回吧。”

“有，”诸余放低声音，朝外一扬下巴，“院里那孩子是谁？之前没见过。”

“你说化卿？”扶疏伸头看了看，“哦，前段时间在山里捡的娃娃。没地方去，现在和我一起住。”

“娃娃？”诸余狐疑道，“他个头都快比你高了，怎么会是娃娃？”

“说出来你恐怕不信，”扶疏提到这个来了劲，“几个月前，他当真是个小娃娃。我以为他是被爹娘遗弃了，便带在身边养着，谁知道他体质异于常人，竟长得这么快。是不是很神奇？”

“我看你才神奇。”诸余的反应却在他预料之外，“来历不明的孩子，体质又如此非同寻常，你居然敢就这么放在身边？也不怕出问题。”

“能出什么问题？他就是个单纯的孩子。”

“疏儿，我知道你心善。”诸余语重心长，“他若是个凡人家的孩子就罢了，但你也说了，他明显不正常。万一藏了什么祸心，威胁到你的安全——”

“你别这么说。”扶疏站起身，认真道，“他没有主动找我，是我要带他回来的。这段时间他一直很乖巧，我和青梧有他陪着，也都很开心。你不要胡乱揣测。”

“你这孩子，我怎么是胡乱揣测呢！”诸余急了，“你现在就是叛逆期，我的话你都不肯听。就算他没有恶意，但他万一是被人利用来接近你呢？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有你哭的时候。听我的，把他赶走，离你越远越好。”

“你这人怎么这样？”扶疏很生气，“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我再赶他，就真无依无靠了。不管他是什么我都不在意，我就是喜欢他，就是要留着他，你管不着！”

诸余还要劝，扶疏直接把他拖起来，毫不客气朝外轰：“你不许再说化卿坏话，回你的玉京去！”

诸余拿他实在没辙，摇摇头，偃旗息鼓往外去。一打开门，化卿站在门口望着二人，眼中没什么波澜。

扶疏的心悬了起来。

诸余什么话都没说，瞪了化卿一眼，径自离开了。扶疏等他走远，忙拉过化卿，问：“你都听到了？”

化卿点点头。

“……抱歉。”扶疏心里很不是滋味，尽力安抚道，“这老头就喜欢疑神疑鬼，你别理他。你就安心在这住着，不要瞎想。”

“小疏哥哥，”化卿迟疑抬起眼，“你真的不觉得我奇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