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谣(22)
沙棠一抱拳:“谢了。”便退至一旁。
馆师又看向其他三人:“有谁想好了吗?”
“我,我想好了!”扶疏旁边那位公子抢先上前一步,“小姐所求乃是如意郎君,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么此君必当克己守礼,品德高尚。所以我的下联是,‘一念修身一念君’。”
“……寓意倒是不错,”馆师沉吟须臾,却又皱起眉,“不过,好像跟上联没什么关系?”
“啊……嘿嘿,好吧。”公子挠了挠头,退回去了。
伶伦抱臂点评:这家伙肯定是提前备好了答案。不管人家问什么,他都答这一句。
扶疏:他怎么知道要考诗书?
伶伦:孤陋寡闻了吧。凡间科举就常出这种事,那些有门道的人家,都会提前打点好出题官,把穷酸寒门挤下去。
扶疏:这也太过分了。
第一位答题者不幸吃了瘪,扶疏又在跟伶伦讲小话,半天没出声。剩下的那位公子犹豫半晌,怯声道:“我……我有一个想法。”
馆师很欣慰:“公子请讲。”
公子道:“诗书讲求的是押韵。”
馆师:“嗯,这我知道。”
公子又道:“除了押韵,还有意境。”
馆师:“这我也知道。”
公子接着道:“除了意境,还有对仗。”
馆师有点不耐烦了:“所以你的答案是?”
“未……未经风雨……莫折花。”公子结结巴巴,看样子已经绞尽脑汁。
他铺垫太多,馆师对他的印象已经坏了,品了品,摇头:“押韵是挺押韵,但是意境好像欠缺了些。对仗嘛,严格来说也不算工整……”
他话还没说完,那公子居然“哇”一声哭了出来,抹着眼泪跑掉了!
斩将
扶疏惊呆了。
不光是他,所有人都惊呆了,大堂陷入一片死寂,半天没人说话。
许久,馆师尴尬地咳嗽几声,努力圆场:“这个……啊,这位公子看来性格比较脆弱哈,经受不了批评。这也很正常,诸位不必见怪。”
他赶紧岔开话题,看向扶疏:“那么,还剩最后一位公子了。不知你有何高见?”
扶疏还沉浸在刚才那个倒霉蛋的哭声中,被点名了才反应过来:“我吗?”
馆师有些不悦:“公子是来参加比试的,还是来看戏的?”
“哦,自然是来参加比试的。”扶疏怕馆师一生气,到手的雨师就跑了,态度立刻恭敬起来,“晚辈方才正在思索,如何对仗才能合小姐的心意,有些过于专注了。”
馆师的神色明显和软了些,问:“思索得如何了?”
“晚辈在想,‘曾逢山川非是画’,织罗小姐应当是想说,曾经见过极壮阔的山川风貌,便再也不能被画中景物所吸引。”扶疏字斟句酌,“引申到爱慕之意上,便是寻得一倾心之人,从此世间其他人都无法再令其神驰。”
“不错,”馆师笑道,“见解贴切。”
扶疏沉吟片刻,道:“我的下联是,‘夙昔星月难为烛’。”
夙昔星月难为烛。
他本是在认真答题,可话一出口,脑海里却莫名浮现出一双眼睛。
这几日夜里,沉冥常坐在桌边同他闲聊。昏黄烛光下,神君望过来的眸子总是黑沉沉的,曜石一般勾着他眼前全部的光,可不是比星还明,比月还亮?
还有那眼尾的印记,随着烛火的跃动,竟会生出几分妖冶来,实在有点好看。
扶疏忍不住偷偷瞄了沉冥一眼,想确认他和自己谁更好看些。却见神君板着个脸,冻得旁边的伶伦直搓胳膊,不敢怒也不敢言。
真见鬼,谁又得罪这尊大神了?
馆师听了扶疏对的下联,眉头皱了舒,舒了又皱。好一会后,竟满意点头:“不错,不错!鄙人阅文无数,这副下联确实经得起推敲。比起先前两个回答,倒是略胜一筹。”
听了这话,旁边丫鬟们看扶疏的眼神又亮了几分。沙棠依旧抱臂等着,没什么反应,估计是没听出什么门道来。而那位留下来的公子,表情则略有不屑。
馆师抬手照召退了举联的小厮,朗声宣布:“本轮比试,胜者便是玉侯府了。”
扶疏松了口气。
伶伦适时冒出来捧场:不错啊小扶扶!旗开得胜,看来肚子里还有点墨水。
扶疏得意:那是。
他往伶伦身旁瞄了眼,见沉冥没反应,默默撇了撇嘴。
“下一轮比试,将由妙音阁的首席琴师来主持!”小厮赶场似地嚎了一嗓子,把众人的注意力拉回来。
“抬爱了。”琴师从背后摸出一把琵琶,优雅起身,“按照比试规则,每轮应当淘汰一人。既然方才那位……诶那小哭包是谁家的来着?哦哦……那位岑家公子自行离场,剩下三位便均有资格进行这场比试。”
伶伦斜眼睨着她:说个话还抱把琵琶,瞧给她能耐的。
扶疏:你不能用神仙的标准去要求凡人,他们又不能随时化琴。
伶伦:等着看吧,她这琵琶肯定是个摆设。
扶疏:你说得对。
伶伦:你不对劲。你居然没有呛我。
扶疏:因为我有自知之明,等会还要靠你蒙混过关。
他这话是单独对伶伦说的,没让沉冥听见。
伶伦:啊?不行不行!神君大人不让的。
扶疏:你偷偷告诉我答案,他又不知道。
伶伦:啊这……
扶疏:堂堂乐神大人最好的兄弟我!若是输了这场,你丢不丢人?
伶伦:……
扶疏:我保证不出卖你,问就是我自己的知识储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