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谣(25)
沙棠又侧目:“勇士。你这么说话,是不想比了?”
赤侯也皱起眉,不悦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不瞒侯爷。晚辈家中有……有个哥哥,对法术也颇有研究。”扶疏信口拈来,“别说是行云布雨,就是化水成冰,化冰为刃,他也是动动指头就能办。我家哥哥说了,行云布雨不过是最低级的术法,上不得台面的。”
“一派胡言!”赤侯勃然大怒,拂袖转身,“你这哥哥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他懂个屁!”
沙棠一脸震惊:“侯爷,倒也不至于这么生气?”
“怎么不至于,这是人格侮辱!”赤侯吹胡子瞪眼,唾沫喷了三里地,“小子,回去告诉你哥哥,挑个时间,让我那密友和他好好切磋一番,看他还敢放什么厥词!”
扶疏暗喜,成了。
赤侯气得要冒烟,来回踱步,想了想又道:“不行不行,等不了,现在就切磋!你哥哥人呢,在哪?把他给我叫过来!”
扶疏正要答,议事堂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一道清冷声音淡淡响起:“在这。”
堂内三人惊讶回头,见一道白影立在门口,颀长高挑。来人面容逆在光里,看不清表情,但随着门被破开,一阵刺骨寒意迎面翻滚而来,随后缓缓升腾,充斥满堂。
赤侯怒喝:“什么人?竟敢对本侯如此无礼!”
“听说你找我。”
沉冥迈步进来,在扶疏身边站定。
扶疏眼角一抽,难道方才说的沉冥都听到了?他连忙回想自己有没有说神君的坏话,越急是越想不起来。
赤侯大约是被沉冥的气场震慑住了,声音莫名有些迟疑:“你是……”
数息后,扶疏听到沉冥的回答轻飘飘在耳边响起:雨师,凡间的日子过得舒坦么?
剥茧
空咚!
赤侯双膝一软,原地跪了下去。
沙棠吓一跳,忙过去扶。好不容易把人拖到座位上,又是空咚一声——赤侯根本坐不住,再次瘫到了座下,双目失神,双腿打颤。
扶疏看了看沉冥,又看了看赤侯,恍然明白过来。
他试探着传了道密语给赤侯:你是雨师?
赤侯目光迟钝地看向他,可怜巴巴:……救。
扶疏掩目叹息:你可真会玩。
早知如此,他们何必折腾这么一大圈。
沉冥此时的语气听起来甚是轻快:不错。他就是雨师赤松子。
扶疏还是有些不解:你怎么确定就是他的?
赤松子化了凡人相,又在人间混了这许多年,沾了满身人味。沉冥又一直在外堂,不大可能感应出来。
沉冥答:除了雨师本人,没谁会对你刚才那番话如此大反应。
扶疏略一琢磨便懂了。
风雨雷电四象神是神君们的属下,仙力和修为都是神君给的,靠神君养活。四象神常年跑腿打杂,神君一句口谕,他们便要千里奔走,去给某处人间小国刮风下雨打雷。然而力气活是他们干,名气却是神君享,香火也是神君吃。长此以往,难免会心理不平衡,对这些身外虚名也就格外在意起来。
扶疏看赤松子那个倒霉样,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主动道歉:雨师大人,我方才不知道你身份,失言了。那些话只是为了激你说出雨师的下落,并不是真觉得你不厉害。
赤松子虽不认识扶疏,但见他竟能和沉冥称兄道弟,想必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哪敢受这份礼,忙回:不必不必,你……您说的也没错。
“现在是什么情况?”沙棠作为在场唯一货真价实的凡人,在一旁看三人打了半天哑谜,“玉侯府这位公子,你的护卫为何突然闯进来?赤侯又是为什么跪下?”
扶疏这才想起她还在场,戏还得接下去。他苦思冥想半天,指着沉冥道:“哦,这位其实是我的……”
沉冥看着他。
“……哥哥。”扶疏硬着头皮说完。
沉冥唇角明显勾了一下。
“你哥哥?”沙棠微讶,“哦,那他是来找赤侯的密友比试的?”
“不敢不敢!”赤松子好不容易找回声音,细听还有点发颤,“本侯见识短浅,行事猖狂,先前多有得罪。还望二位不要见怪!”
沙棠扭头看着他,仿佛见了鬼。
扶疏按住太阳穴:雨师,你这样演就不像了。你是侯爷,你得支棱起来!快,随便想个理由,把我踢出局。
“啊,本侯的意思是……”赤松子撑着座位扶手,努力把自己提上去,“本侯……本侯今天身体不适,咱们先不比了。明天再说,明天再说。”
扶疏见他简直神魂出窍,根本指望不上,只能自己打圆场:“不用明天再说,我自愿退出。”
“哦哦,好,退出,退出。”
沉冥就在一旁镇着,扶疏说什么,赤松子也只能应。
“你为什么要退出?”沙棠十分不解,“男子汉大丈夫,行事当有始有终。都到这一步了,你在怕什么?”
“我怕……”
扶疏一时想不出合适的理由,又不能如实相告,搜肠刮肚老半天,脱口便道:“我怕我夫人。”
沙棠:“???”
沙棠:“你再说一遍?”
沉冥也回过头看他,目光诧异。
“那个,其实我已经说过亲了,也有妻室。”事已至此,扶疏只能汗流浃背地编,“真的万分抱歉,此事是我做的不妥,还望赤侯见谅。”
沉冥的眼神逐渐变得戏谑。扶疏见他只看戏不帮忙,气呼呼剜了他一眼。
“不抱歉,不抱歉!”赤松子忙道,“公子远道而来,却白跑一趟,是我对不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