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谣(50)
扶疏没料到是这个发展趋势,呆了呆,看向沉冥:这小鬼怎么做到的?
酒后虽容易犯迷糊,但扶疏基本的辨识能力还在。少年提到阴府时神色如常,扮起国君来却分外浮夸,生怕别人不信,自然一眼就能看出孰真孰假。
然而扶疏想不通,为何其他人也会陪着少年一起演戏。
沉冥回话:是幻术。
扶疏:怎么会!幻术不是早被诸余禁了吗?
早在玉京创立之初,诸余就将上古秘术中最为阴邪诡异的几种,统统列为禁术,而幻术首当其冲。此术不但会让受害者神智混沌,且扰乱物律,颠倒阴阳,稍有不慎就会有毁天灭地之险。
沉冥:看来阴府有人偷习此术。
扶疏有些泄气,暗道麻烦。
原本他的计划是将少年灌醉,诱骗其说出真相。实在行不通,就干脆用武力逼他说,反正他肯定不是自己和沉冥的对手。
但眼下幻术一出,少年的身份就微妙起来。
修习幻术非但需要极高的天赋,而且消耗极大。古籍中凡有记载的案例,同时中术者最多不超过五人。
可想而知,若要让整个歧舌国的百姓都认为少年就是国君,背后需要多么庞大的法力支撑。放在玉京,恐怕只有神君和天君之尊才能做到。
由此可以推断,不论背后控术之人是谁,在阴府的地位一定都极高。鬼王之下有三位长老,七名阴侍,个个都是摸不清底细的高手。若真是这些人当中的某个——或者某些,那这小鬼就不能妄动,否则惹毛了阴府,难做的是诸余。
“诶,怎么不挑?”少年见二人没反应,懒洋洋撑开眼,“是没来过青楼,还是没开过荤?”
扶疏暗自琢磨了好些,被酒精糊住的脑袋已经消耗到极限。他翻了个白眼,嘀咕道:“谁没事去那种地方。”
翻完觉得用力过猛,头晕得厉害。
“别不好意思。”少年居然还挺善解人意,挣扎着坐起来,随手指了个妓子,“你,给他倒酒!让这位公子尝尝鲜。”
妓子应声上前,跪在扶疏身侧,胸衣低到晃眼。
“不用!”扶疏忙把酒盏一收,目光躲闪,“我自己来。”
“知道了,”少年颇为理解地点点头,“不近女色是吧?”
他挥手让妓子退下,转身又指了个小倌:“过来!你来倒。”
“是。”
小倌白白嫩嫩,看扶疏的眼神粘腻暧昧,轻声细语凑过来:“公子,我陪你喝。”
“别,我不喝了。”扶疏像受惊的兔,下意识往沉冥那边挪,“你走开。”
小倌没见过这么招人疼的,抿唇一笑,抬手就要抚上扶疏的脸。沉冥直接将人拢过去,一掌把小倌的手拍开:“让你滚。”
小倌也没见过这么凶的,茫然片刻,转头望向少年:“君上,这……”
“嘁,没劲。”少年不耐烦挥挥手,“看来人家都不喜欢。行了,先下去吧。”
“是。”
众人都被沉冥的脸色吓得不轻,一齐行过礼,匆匆退下了。
扶疏在沉冥怀里歪了一会儿,差点睡过去,又想起套话的任务还没完成,抬手撑住神君的肩,挣扎着坐直。一串动作跌跌撞撞,沉冥拿胳膊护着他,被迫撞了好几回桌角。
“我说小鬼,”扶疏朝少年鼻尖打了个响指,慢悠悠道,“你为什么假扮歧舌国君?”
能问出这话,显然已经昏头了。
沉冥挑眉看他,一脸诧异。
好在少年比他更昏头,重重往墙上一靠,闭着眼骂道:“操,你以为我想!”
“你看你,说漏嘴了吧。”扶疏嘻嘻一笑,将下巴搁在沉冥胳膊上,“谁让你做这些事的?”
少年张了张嘴,没出声。
“听不见,”扶疏往前凑了凑,“你大点声。”
少年也往前凑,努力张嘴,还是没出声。
“他被下了禁制。”沉冥低头看怀里的人,“问点别的。”
“哦。”扶疏认认真真想了想,“那……你是谁?”
少年道:“歧舌国君啊!”
“不对。”扶疏晃了晃脑袋,“我是说,你的真实身份。”
少年张嘴,没声音。
“幻术是谁布的?”
没声音。
“水灾又是谁设计的?”
没声音。
“为什么要做这些?”
这回倒是有声音了——
“妈的,我也不知道。就为这破事烦呢。”
“……”
“哥哥,好气啊。”扶疏把脸埋在沉冥肘弯,声音很闷,“什么都问不出来。”
沉冥垂眸,盯着扶疏后脑勺看了片刻,忽道:“幻术和水灾,是同一人的手笔?”
少年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在问自己,直愣愣答:“对啊。”
扶疏猛然坐起身,感觉受到了某种神圣的启发:“哥哥,你好聪明啊!”
沉冥轻笑,抬手揉了把他的脑袋:“继续问。”
低缓嗓音落在扶疏耳中,像是某种鼓励。
山主大人努力捋了捋思绪,抬头道:“那让你假冒国君的人,和设计水灾、布下幻术的人,也是同一人?”
少年的眼睛已经闭上了,迷迷糊糊点头:“这不废话呢吗。”
“不能这么说,”扶疏脑袋昏沉,还不忘教育他,“细节上还是要注意的,至少能缩小筛查范围。”
少年懒得答。
扶疏再接再厉:“那真正的国君呢?你们是跟他合作,还是威胁他,或者直接把他杀了?”
“没杀他。”少年依旧闭着眼,不屑道,“他在……他在……哎呀!”少年突然恼了,烦躁地揉乱头发,“妈的,我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