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混蛋。

钱程的体重、腰伤、新增的抽烟的习惯、还有这瓶药，无一不告诉着赵钧阳——钱程这几年不好、也不开心。

他不由得想，如果…他没有去长盛工程的那场应酬，他碰不上钱程怎么办？

赵钧阳自己拿了胃药吃，他不敢假设，他真的从心底里恐惧，由爱生怖竟是如此。

赵钧阳取了电脑，失神地盯着电梯上的数字，他本想着卖卖惨，那钱程心那么软的小孩儿不就乖乖回来了。

他如今不敢。

他知晓并擅长利用人的弱点，可对钱程…他现在觉得自己这么做是混蛋，已经混蛋过一次的人不能装傻充愣继续下去。

赵钧阳把电脑拿上去之后，一个字没写，盯着跳跃的光标和空白的文档就像他如今的脑子一样，很活跃，但同时一片空白。

在钱程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分手了；在钱程只剩他给的爱的时候，他收回了…如果他是钱程，恨不得给自己来一下才痛快。

但钱程什么都没说。

他为什么什么都没说啊？

赵钧阳心里受不了的时候，外卖来了，赵钧阳收拾好自己的表情，给钱程放在能够到的地方，没让他动，就差喂钱程吃水果了。

赵钧阳把水倒好，水果收拾干净，然后问钱程：“明天几点上班？”

“八点从家里走。”

“那我明天来接你。”

钱程刚想说不用，赵钧阳马上继续说：“你这腰要是自己能动，你就自己去。”

“可以。”钱程马上想展示一下。

赵钧阳马上按住他，声音不自觉地有点大：“腰还要不要了？”

钱程愣了一下。赵钧阳马上道歉：“不好意思，声音大了。”他想伸出手摸摸钱程的头，最后垂了下来，语气有些请求，“就这几天，好不好？”

钱程点了点头：“麻烦了。”

“不许客气。”

高兴

转天，赵钧阳按约定来接钱程上班，来早了一会儿，坐在车里看了会儿电脑，余光看见一个人从车前面走过——钱程。

他合上电脑，车也没锁，下了车跟在钱程背后：“今天上班这么早？”

钱程定了一下，想回头。

赵钧阳怕他扭腰，快走几步，走到钱程面前：“还是想偷偷溜走？”

钱程拎着电脑，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赵钧阳顺手接过电脑包，钱程没松手，赵钧阳低头看着钱程的手，没说话。

钱程只好松开手，跟着赵钧阳往车上走。

赵钧阳特意走得慢了一些，怕钱程腰不舒服。

一进车里，赵钧阳顺手把电脑放在后面，给钱程递了牛奶和饭团：“便利店买的，凑活吃吧。”

“你少喝点牛奶。”钱程接过，“谢谢。”

赵钧阳看着钱程：“还记着呢？”他胃不好，牛奶喝多了更不舒服，所以特意给钱程买的，他自己不喝。

赵钧阳看似无意地问道：“你们中午怎么吃？”

“食堂有补助，”钱程说，“但不好吃。”

赵钧阳笑了一声：“我今天在你们公司附近办事儿，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不。”

赵钧阳道：“那算了，反正不吃也影响不大，我直接开车回律所了。”

钱程突然说：“有家面还行。”

赵钧阳目的达成，语气有些不容置疑：“那就吃面。”他现在已经完全懂了，强硬点，黏着钱程然后适当卖惨。钱程说不要的时候就是要，钱程说可以的时候就是多要。

中午。

面上来了，看着自己面上的香菜，赵钧阳瘪了瘪嘴，自己备注明明写了不要香菜。

钱程突然道：“别动。”

赵钧阳看了他一眼，钱程用勺子把香菜弄到自己碗里：“吃吧。”

赵钧阳拌面的时候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他问道：“待会儿喝奶茶吗？”

“也行。”

“有你爱喝的百香果，我请。”

钱程挑起面条：“这倒也不必。”他掏出手机，“顺便给江琳带一杯。”

赵钧阳心想，那我呢？他伸着脖子看钱程的手机，钱程注意到他的视线：“你也喝？”

赵钧阳摇摇头，牛奶喝了难受，热果茶又太难喝了，每次都是钱程给他尝一口，剩下的钱程自己喝完。

吃完饭，拿了奶茶，他送钱程到钱程单位的大厦楼下，才回律所。

赵钧阳进律所的时候正好碰见马成功吃完饭，拎着饭盒，他揽着马成功的肩：“马律，有个事儿请教您。”

马成功看了他一眼：“出差不行，我儿子你也知道…”

“哎，不是，”赵钧阳道，“您会做饭吗？”

“我？”马成功指了指自己，“回家只想躺着，会做也不做啊。”

“之前我前男友给我做，我现在想的是给他做。”

“你等下，”马成功拉着赵钧阳，这话的信息量太大了，前男友？赵钧阳要做饭？赵钧阳工作这么不饱和了吗？他问，“什么情况？”

赵钧阳说道：“他太瘦了。”

马成功认真想了想，问道：“所以你是在炫耀吗？”

“没，就说一说。”赵钧阳语气有些轻快，他拍了拍马成功，“我高兴。”

马成功有些疑问，人找回来高兴就算了，这…做饭怎么高兴起来了？

马成功看了看赵钧阳，比了个大拇指，夸奖道：“果然还是年轻，有体力。”

赵钧阳拍了拍马成功：“谢谢马律夸奖。”然后径直向自己办公室走去。

赵钧阳路过宋程鹏的时候，看见宋程鹏猛地抬起头，刚刚正在和旁边的律师热切地说着什么，赵钧阳一来就老实了，活像摸鱼被抓到的打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