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唇色都是苍白的。

初盯着他，手指颤动了一下，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说，站起来推了哥哥一把，咬牙道：“讨厌哥哥——”

他噔噔噔跑走了。

律看不见弟弟刚刚犹豫的神色，只听到了这句话，他一下子就怔住了，好一会儿才蹲下来一个个捡起那些弟弟在耍脾气之下的造物，将它们妥善的安置好。

在这之后，他一直没有找到和初好好谈谈的机会。

很久很久以前

等原从漫长的沉睡中醒过来，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初的叛逆期已经持续了很久、很久。

太多原本不必要的工作让律开始力不从心。

原在心生疑窦之下观察了一番两个弟弟的相处模式，总感觉有哪里不对。而且按照她的设想，她这一次醒来，应该能看到律成年的样子，但出乎意料的是，他还是少年模样。

与律的状态相似的是，初成长的速度也太慢了点。

她检查了一下律的身体情况，一切正常，只是力量有些透支。再以姐姐的威严把初也抓过来体检时，后者的状态却十分诡异。

看起来已经是十多岁外表的初，体内的能量分明和正常的主神六岁时一样。

他像一根空心的竹子。那么一点点的能量是怎么支撑起他的？

原的眉毛紧紧皱起。

“怎么了？”

弟弟在进行‘体检’的时候，律也在边上。原一直没开口，他就问出口了。

原：“……没事，我去一趟图书馆。”

图书馆里几乎包含了世间全部的知识，所有问题的答案都能在这里找到。这些知识以能量的形式存在着，如果是正当职的神明，这些能量并不会这么轻易的被吸收掉——正如初现在的状态。如若力量不能与承载它的身体匹配，就会给身体的主人带来危险。

但考虑到原只不过是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回归本源的先代神，给她能量跟今天借明天还差不多，图书馆对她很慷慨。

她很快就查到了。

但那是个不幸的消息。

＊

神每一代只有一个。

她怎么会觉得本源会放任她钻这个空子呢？

都是她的错。她理所当然的用错误的认知酿成了一个错误的结果。

原懊悔万分。她知道真相肯定会让律难以接受，毕竟不像经常沉睡的她，律可是实实在在的和那个孩子相处了这么久。

但她不能不把这件事告诉对方。

原很快就找到了他，初似乎不在，她问道：“他呢？”

“初在睡觉。”

“这样啊。”

原顿住了。男生似乎看出来姐姐有话要说，沉默的‘注视’着她。

“我……我有话跟你说。”

短暂的安静。

原低声道，“在说那些话之前，我不得不想你道歉——我做错了一件事，一件非常、非常严重的事。”

她说道：“你应该也已经察觉到了。你和初的成长速度变慢了。我有探查过你们二人的情况，也去图书馆查到了一些东西。你还有机会成熟，但初……他永远也长不大了。”

当她把一部分权能从律身上拿走后，他和后来诞生的弟弟，其实都不能算是完整的生命了。

主神相当于本源的化身，不论怎么投机取巧，也只能存在一个。被夺走权能的律变成了残缺的化身，而被塞入那部分力量强制诞生的初在法则眼里，并不是一个单独存在的个体，而是一小块碎片。

因为不完整，他们都会产生后遗症。但两种后遗症并不相同。作为大一点儿的碎片，律会不自觉的想要保护、爱惜他的弟弟，下意识的仍然将后者看做他身体的一部分，他离开身体、独立出去的‘眼睛’。

而小碎片初，出于生存的本能，他会对更强大的化身产生本能般的敌意，渴望取代对方，免于被大碎片吸收掉的命运。

初不会再长大了。

因为他需要的不是那些普通的能量，而是来自另一个化身的神力。

他会无时无刻的想要‘吃掉’哥哥。

创造出那么多的病态的世界，一方面是因为对于神而言力量和思想相关的，初先天不足，所以观念缺失，并不能体会到神的职责，和被那样对待的小世界的悲惨。另一方面也许是看着律因为收拾烂摊子而变得疲惫不堪，就能感到愉悦。他潜意识里想要活着，所以不自觉的针对哥哥。

如果他什么都不做，弱小的化身会被日益强大的化身当成补品，慢慢的吸收掉，最后消失。

在初还不明白这些事的时候，他的本能已经在努力的让他活下去了。

如果不是被至今还没有回归本源的先代神发现，律也许就会因为弟弟的本能行为而透支所有的力量，从而真的被更弱小的碎片取代。

“我知道这么说很无耻，”原深吸一口气，她不敢去看听到这些话后沉默良久的律的表情。

“无论怎么向你道歉都无法挽回我犯下的错了。是我的自大，扰乱了我们三个人的命运——或者说，你们的命运。为什么同一时期只能存在一位神？我从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但却那么理所当然的为你带来了麻烦……”

“他不是麻烦。”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说话的男生突然道：“初不是麻烦。”

原默然。

她的脸上浮现出几分痛苦，和挥散不去的内疚。

这是一个很残酷的事实。不论怎么去拒绝接受，他们也不得不面对了。

在法则的制约下，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而她希望那个人会是律。

本来也应当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