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但被万人迷穷追不舍(145)
可惜奇迹并没有出现。
反而是残忍的现实逼着他看清楚,或许早在失去母亲的那天,他就已经失去了父亲。
叶城没能听懂其中的含义,愣愣地问:“什么?”
“不再是您给了巴掌后, 再给个甜枣就能哄好的年纪了。”
道歉与示弱, 有用的前提从来不是彰显出有多可怜,而是有没有爱。
他早已不是无力生存的婴幼儿,也早已不是站在原地等着父母来爱的小孩,他已经长成了足够自立且坚强的模样, 即便仍旧会渴望爱,却也有足够的内驱力去割舍那些并不值得被期待的“爱”。
播音腔的男音在场馆内响起, 叶琮鄞抬头, 从他这个方向, 只能看见前台铺在地上鲜红的地毯。
宋淮意要上场了。
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心底为数不多的空茫茫跟着散的无影无踪。更为充实的情感蜂拥而至,轻易的填补了那些微不足道的空洞感。
是了,他已经有了新的家人。
“如果您打电话来只是为了说这些, 那么以后都不必打过来了。”他边说,边朝观众席走去。
要是宋淮意在台上没有看见他, 会胡思乱想的吧?
他不自觉加快了语速:“我与您之间没有任何感情可言,如果您强制要求我履行赡养的义务,我会将这些年来我的所有花费理清还到您的账户。”
“除此之外,我只会出席您的葬礼。”
“琮……”
话已说完,叶琮鄞没有半分犹豫,挂断了电话,他加快脚步,在宋淮意的演出开始前找到了属于他的位置。
前排中心的位置,只要一抬头,就能同台上的人对上视线。
台上的顶光太过强烈,给人蒙上了一层影影绰绰的朦胧感,叶琮鄞不知道宋淮意能不能看清,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那样的笑容太过柔和,柔化了冷硬的眉眼,分外的温柔谦和。
宋淮意蓦得安定下来,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容,扬手、弯腰、鞠躬。
这套礼仪动作他做过无数遍,一举一动间尽显行云流水般的优雅绅士之感。
十指落在黑白的琴键上,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在灯光骤然暗下去的瞬间,奏下第一个音符。
清脆的、有力的,带动着会场中的灯光,落下斜斜的一缕,偏颇地落在宋淮意的身后,恰恰好照亮了燕尾服微微翘起的“燕尾”。
叶琮鄞愣住了,这样打下来的光,不仅没有半点将演奏的人照亮,反而因为极致的色彩差距,使得宋淮意彻底淹没在黑暗中。
琴音像是月光照耀下的溪流,在静谧的黑夜中汩汩的流出,每个音符都衔接的恰到好处,即便是外行人也无法不被这样流畅的音乐吸引。
叶琮鄞甚至觉得,从钢琴里演奏出来的音乐并不是通过耳朵传入大脑,而是直接在大脑中响起的。
仿佛、仿佛在许久之前,有人贴着他的耳朵轻声地哼唱着。
失温的手指贴在他的小腹处,指尖难以克制住的随着节拍轻轻颤动,若即若离地点在皮肤上,带来一片冰凉的触感。
微弱的哼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止的,叶琮鄞感到了心慌,收紧了双手,将人抱的更紧。
“……意?醒醒,别睡。”
太冷了。
即便几乎完全封闭的洞窟挡住了雪山上呼啸的风,但寒冷还是无处不在,一点点的带走人身上的体温。
叶琮鄞一张嘴,就尝到了满嘴的铁锈味。嘴唇紧闭的太久,几乎被粘合在了一起,这么没有任何缓和的挣开,导致干裂的死皮瞬间被扯开,冒出汩汩的血来。
“……叶、琮鄞……”
怀抱中的人颤抖着,出口的声音微弱到仿佛风一吹就会散的地步。
好在他们此刻紧密相贴,才让叶琮鄞将着微弱的声音收入耳中。
他轻柔地回答:“我在。”
“我上山前和朋友,说过的,他联系不上我……会带搜救队上来的。”
叶琮鄞:“这个你说过了。”
“你,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这样过分凸显情感的话,即便叶琮鄞处于被冻得浑浑噩噩的地步,还是产生了浅淡的疑惑。
已经彻底陷入神志不清状态下的人叶不在乎有没有回应,自顾自地往下说:“我应该在早一点的……”
“可是当我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琮鄞,我总是、总是晚一步、迟一点……最后什么都做不到……什么也没能森*晚*整*理改变……”
他大概是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不管不顾的想要将所有的愧疚与痛苦全部说出口,颠三倒四的重复着“对不起”和“原谅我”。
改变……什么?
又对不起什么?
叶琮鄞想不明白,他想问,可是絮絮叨叨的人已经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了。
“我好喜欢你啊……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琮鄞,所以能不能不要恨我?”
到了生命的尽头,他已经不再奢求被记得,不被遗忘,而是一退再退的,请求不要被怨恨。
心跟着不受控制的酸痛起来,记忆会欺骗大脑,但本能却不会。
止不住的心疼几乎要堆积满整个胸腔,叶琮鄞明明听得满头雾水,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克制那种强烈的情感。
“我不会恨你……我向你保证,如果我们能活着,能好好的从这里走出去,我绝不会恨你。”
“所以,不准睡,知道吗,son——”
“啪啪啪!”
掌声雷动,会场的灯光在喧嚣的掌声中的敞开,骤然从黑暗来到光明,不适应的双眼几乎无法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