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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客(132)

作者: 常文钟 阅读记录

于霁尘应声转头,原来是菜市上经常卖菜给秧秧的菜贩。

秧秧点头,乐呵呵冲她们笑。于霁尘也同她们示礼,互相道了新岁安泰。

用饭高峰已经过去,饭铺里不似半个时辰前客多,那几人找了空桌子坐下,红衣妇人大嗓门道:“秧秧今天穿的的新衣服真好看!”

秧秧被夸,高兴得摇头晃脑,笑没了眼,拖长声音,调子悠扬:“南南给我买哒~在东市,只有我有哦。”

从头饰到鞋袜,整套的衣物装饰是南南在东市给买的,尤其她身上这套衣裙,整个江宁只此一套,今晨江逾白夸秧秧时,秧秧还原地转了圈给江江看,出门时都是蹦蹦跳跳的。

红衣妇人打量水图南,嘴里热情道:“这就是南南吧,噢呦,早得听秧秧讲南南好、南南漂亮,如今一见,果不其然呢!”

陌生的寒暄中,无非是当着人面说人话,背地里头说鬼话,那几个人夸了水图南漂亮,又夸了于霁尘好福气,左右逃不出那几句俗世语。

直到店小二把饭菜送上来。

秧秧怕吃饭弄脏衣服,自己给自己往胸前戴了巾子,水图南耳朵好,在嘈杂的环境中,听见那几个妇人在聊菜市上的鸡毛蒜皮。

很明显,于霁尘也听见了的。

大娘们在聊她们东城菜市督市队的人,年前因为有陌生菜农来摆摊卖菜,不肯缴纳秩序费,而被殴打致死的事。

那事水图南听说过。

“据说官府不是已经处理好了?”她夹着菜问。

于霁尘吃的是面,一根一根往嘴里送着,随口道:“菜市打死个城外的贫苦菜农而已,没资格闹到衙门里去。”

这句话听得水图南眉心轻压:“各市的督市有权处理小纠纷,这个我晓得。闹出人命的事,菜市督市有这个资格管?”

于霁尘好像吃面扯疼嘴角了,眯起眼睛缓了片刻,低声道:“东城菜市的督市令,是侯琐的唔……”

她想了想,尽量委婉道:“是和侯琐有点关系的,一名舞姬的,兄弟。”

所谓的督市令,就是因官府人手不够,而让商会进行挑选出来,专以负责行市日常运行秩序的人,督市令组织一帮人手,经由商会批准,代衙门和商会管理行市。

“以前只晓得侯琐不成器,没想到他还没长眼睛?”水图南疑问着道。

于霁尘:“你当菜市的事他不知?还是他规定年前提高秩序费的。”

被打死的那个年轻菜农,只是因临近年底,所有东西价格上涨,想再趁机挣点钱,遂把家中存储的萝卜拉来菜市售卖。

他天不亮起床,拉着满车萝卜入城来卖,但因那日找的摊位不好,一上午都没卖出去几斤,中午老乡急吼吼找来,说他老母亲不慎摔了跤。

年轻人立马收了摊子,拉着车要回家。

被督市队拦在门口收取摊位费和秩序费。两样加起来的钱,比年轻菜农一上午卖的萝卜钱都多,又因年轻人前一日缴了整日的摊位费,而只卖了一下午萝卜,故他只愿意给半日摊位费和秩序费。

督市队的人不肯,年轻人的平板车被拦在菜市门口,妨碍了出入,督市队的要把萝卜拉走,年轻菜农不肯,两相争执起来,督市队十几人一拥而上。

刀子棒子棍子锤子,密密麻麻招呼,当场要了年轻菜农的性命。

事就是这么个事。

水图南顺手帮秧秧剥虾,边道:“据我所知,那些稍微有点实力的商户,不敢轻易与侯家为敌,那这回他打你,对一些被他长久欺压霸凌的,又不是太清楚个中内情的人来说,岂非是个反击侯琐的好机会?”

若是实力不允许干翻侯琐,至少能联合起来,一纸检举送进衙门,多少让侯琐收敛些。

“你想错了,”于霁尘眼里凝起笑意,“千万别把那些人想得太厉害,这件事里,越是底层商贩,越是不敢有反抗,趁机搞侯琐的,是侯艳洁身边的几个人,还有侯琐交的几个朋友。”

越是身边人,越可能是捅刀的鬼。

“啊?!”水图南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伏低身子看似是在认真吃饭,实则是咬着筷头说悄悄话,“他们真的给官府递检举书啦,侯艳洁父子晓得么?”

“晓得的,”于霁尘学着水图南的凑热闹样子,压低声音抑扬顿挫道:“任义村收到秘密举报,转头就把那些人出买给了汤若固,这几日江宁看似在欢度新年,实则暗处已经是狼烟四起啦。”

水图南想了想,问:“条件呢?任义村此举,必然对汤若固提有条件。”

任义村可不是什么好人,他会平白无故帮汤若固“捉鬼”?

“聪明,”于霁尘夸着她,眼里笑意逐渐扩大,“任义村借助此举,证实侯艳洁投靠在汤若固手下,汤若固呢,把这几个人透漏给侯艳洁,看似是在帮侯艳洁‘捉鬼’,实则是在削弱侯艳洁实力,让侯艳洁不知不觉间成为人人喊倒的过街鼠。”

“汤若固想逃?!”得出这个结论的水图南,震惊得差点把剥好的虾掉地上。

秧秧连忙伸碗过来接走香辣味的虾肉,顺带递给南南一块擦手的湿巾布。

“谢谢秧秧。”水图南柔声道了谢,擦着手,吓到缩起肩膀,脸几乎要埋进碗里,求证道:“我讲的阿对啊?”

于霁尘点头,满脸“孺子可教”的欣慰,但紧接着水图南也倍觉迷糊:“那你还刻意设计侯琐,祝他一臂之力?”

于霁尘笑不出来了,夹个鸡肉块放进水图南碗里:“先吃吧,吃饱了再聊,饿肚子对脑子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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