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梦者和他的四个病患(62)

于扬全程没怎么答话，只是眉头越皱越紧。

他知道林夕辰不会撒谎骗他。造成今天这个局面，他自己其实也该承担一部分责任，毕竟他第一次从林夕辰口中听到“诚于传媒”的时候就觉得耳熟，却并没有将这种熟悉的感觉放在心上。

但现在后悔已经没用了，他最关心的其实是那个所谓的七日之约。

他看着林夕辰，“所以这几天你和于深接触得很频繁，但没有做噩梦对吗？”

“嗯。”林夕辰点点头。

那些藏在心底的阴暗欲望被拖到阳光下暴晒，弥散得无声无息。

“那这么说，这其实并不是一件坏事。”于扬不得不承认。

“嗯！”林夕辰再次点头，因为于扬的理解，脸上带出些讨好的笑意，“那你别生气了吧。”

于扬看着他无辜干净的笑脸，叹了口气，伸手捏住他的脸颊肉往两边扯，“笑得跟个傻子似的。”

“我比你大！”林夕辰在他手下含糊不清地反驳他。

“那你是个年纪大的傻子。”于扬白他一眼，眼睛里也带上了笑。

两个人闹了一会儿，于扬又严肃起来。

“于深这个人根本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不会的，我从小跟他一起长大，于深人很好的。”林夕辰并不赞同于扬的说法。

“很好？”于扬像是听了个冷笑话般，干笑一声。

“别的不说，就说今天。”他看着林夕辰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我让司机一路跟着你们去到于深的小区，进门的时候却被门卫拦着，我告诉他我是小区业主于深的弟弟，可他死活不信，还找了他们物业经理一起来拦着我。”

“我在小区门口跟他们掰扯了一个半小时啊，结果你猜这么着，就在我要放弃的时候，那物业经理突然开始跟我道歉，又跟门卫解释说我的确是业主的弟弟。不仅如此，他还亲自给我送到了于深的家门口。”

“我刚刚上头了一时转不过弯，”于扬叹了口气，看着林夕辰说，“现在想想，于深明明就是故意的。”

“他还给你喝了酒，说不定还想对你做些更过分的事情，然后被我刚好撞见，好让我知难而退！”

“于深，就特么的是个绿茶婊！”

林夕辰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于深毕竟是你哥，你怎么能这么想他？再说，中间那段时间于深一直在厨房里做饭，他可能没看到手机。”

“别给他狡辩！”

于扬说着又想去捏林夕辰的脸，被林夕辰侧头躲开了，“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我现在真的没有谈恋爱的心思，不管是你还是于深。”

于扬像是泄了气的气球，瘫倒在沙发里，“好，没关系，我可以等。”

可能是因为中午喝了酒又吹了风的原因，林夕辰和于扬解释完，只觉得身上紧绷的弦一松，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于扬原本约了队友去聚餐，又看林夕辰一副随时都能昏睡过去的模样实在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去，便先将人送到了宿舍楼下。

林夕辰同他道了谢，又嘱咐他不要喝太多酒，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上楼睡觉。

舍友还没有回来，他一个人躺在床上，意识昏昏沉沉，后脑勺时不时传来尖锐的钝痛。

眼前闪过无数过往的碎片，梦境与现实重合交迭。

他看到站在门里的于深，看到站在火海外的于深，看到那辆残破的大卡车和只剩下残骸的小轿车。

他还看到了之前从未见过的东西。

他看到他的爸爸妈妈从那片废墟中爬了出来，他们满身是血，失去痛感般扑进火海里。

他们紧紧抱着他，在他耳边轻声说着什么。

可周围火势凶猛，他只听得见火苗灼烧时劈啪作响的声音。

梦的诱因

从高二的那个暑假到现在，林夕辰已经失去父母四年多了。

这四年多的时间对于正常人来说，已经足够抹平伤痛。但对于失去又找回记忆，并时常在梦里重现父母死因的林夕辰来说，时间对于悲痛的疗愈力早已大打折扣。

时间不曾带走他的伤痛，却让他渐渐遗忘了陪伴他长大的最重要的人的模样。

他也试图原谅自己，试图告诉自己那只是一次巧合并非是谁的过错，可他依然不曾放下。他甚至不敢走到父母的墓碑前，每年忌日或者清明也只是站在陵园的门口，目送林远荣走进去。

这是第一次在梦里，他看到爸爸妈妈的模样那么生动，那么鲜活，好像一切都还来得及。

尽管身处火海，尽管听不清楚他们在耳边说的是什么，林夕辰依然不愿意醒过来。

但梦终究会醒。

他在深夜里醒来，睁着眼，看到梦里的场景再次变得模糊，连同爸爸妈妈的脸。

他又闭上眼，努力回忆着刚刚的梦境，想要在刚刚断点处重连，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再次入睡。

他焦躁地翻过身，失眠到天亮。

一听到舍友起床的声音，林夕辰便跑到阳台上给林远荣打电话。

现在不过早上六点半，距离林夕辰闹钟响起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接到电话的林远荣也不过刚洗完漱，他换好衣服，正坐在餐桌前准备吃早饭，接到林夕辰的电话时声音还带着些低沉的慵懒。

“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他喝了口咖啡，还不太习惯这么早同林夕辰通电话。

手机另一端的林夕辰除了开始喊了一句“哥哥”，沉默了许久都没再说话，对于林远荣的问题也置之不理。

林远荣终于察觉出一些不对劲，他放下杯子，询问林夕辰，“辰辰，怎么不说话了啊？发生什么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