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梦者和他的四个病患(74)

林远荣心烦意乱，快速往那边走去。

走近了，他才听清两个人的对话。

“我回来了。”于深深深地看着林夕辰，呆滞的眉眼间包含深情。

“你回来了。”林夕辰撑着腮看他，瞌睡到眼睛快要闭上。

两人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差点就要碰到一起了。

林远荣果断出手，摊开掌心接住于深差点贴上林夕辰的脸，直接将人从椅子上拽起，拖着他的头就往另一间客卧里送。

于深只以为托着自己的是林夕辰，在他掌心轻轻蹭了蹭，惹得林远荣一阵恶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等林远荣安顿好于深出来的时候，林夕辰已经不在餐厅了。林远荣以为他自己去睡了，便开始收拾这一屋子的狼藉。

他收拾得差不多，突然听见电视里传来新年倒计时的声音。他心中一动，急匆匆地往林夕辰的卧室跑去。

卧室的门虚掩着，似乎是在等人。林远荣推开门进去，发现林夕辰没有在睡觉，而是坐在卧室小阳台的地毯上，正在跟人打电话，旁边还放着一罐打开的啤酒。

“新年快乐，程医生。”

林远荣想也知道，他是在跟程梓洛打电话，并不准备走上前去。只是想到林夕辰的第一句“新年快乐”并不是对自己说的，心里难免有点酸酸的。

但林夕辰却察觉到了他的出现，回头对他笑了一下，明媚开朗，如今夜未升的月亮。

“我哥过来了，”他对林远荣招招手，“你们要不要聊几句啊？”

“我跟他有什么好聊的。”程梓洛傲娇的话被林远荣听了去，他接过电话，不咸不淡地回道，“我跟你也没什么好聊的。”

“大过年的，不要这么口是心非嘛。”

在林夕辰的要求下，两个人互相道了“新年快乐”，又聊了几句有的没的，这才挂断电话。

林夕辰拍了拍旁边的地毯示意林远荣坐下。

他拿过啤酒，刚要喝一口，便被林远荣夺走。

林远荣仰头，自己咕咚咕咚喝了一多半下去，这才重新把酒递给林夕辰。

“喝这么多不怕睡起来难受了？”

“今天过年嘛，可以多喝一点点。”林夕辰歪着头靠在林远荣的肩膀上，看着漆黑的夜幕，“今天好开心啊。”

“自从爸爸妈妈去世之后，我一点儿都不喜欢过年。可刚刚看着于深和于扬拼酒，看着你臭着一张脸把他们挨个送进客卧，突然觉得过年还挺有意思的。”

“你要是喜欢热闹，可以让他们常常过来。”林远荣假装大度。

“那可不行。”林夕辰摇摇头，突然笑了一声，“我可不想我的好哥哥被那两个酒鬼累死。”

“你喊我什么？”许是酒精的作用，林远荣怎么听怎么觉得这句话有些暧昧。

但林夕辰并不回答他，只是靠在他肩头痴痴地笑。

“哥哥，”林夕辰喝多了，声音拖着一点尾音，听上去黏黏糊糊的，“这些年辛苦你了，以后换我来守着你、照顾你。”

“我们一定会越来越好的。爸爸妈妈们，现在肯定也正看着我们呢，他们一定也很开心。”

窗外有烟花在半空炸开，林远荣帮林夕辰拭去眼角的泪，在明暗交错间轻声对他说，“新年快乐，辰辰。”

“新年快乐，哥哥。”

手里的酒被喝完，林夕辰困意上来，搭在林远荣肩头上的脑袋一次次掉下去。

“去床上睡吧。”林远荣扶着他的脑袋，借着窗外的烟火，看林夕辰的侧脸。

林夕辰在他手里摇头，“烟花还没放完呢。”

一个又一个绚丽的烟火腾空，不断照亮漆黑的夜。林夕辰勉强睁大双眼，视线里的坠落的花火模糊成一片，虚构成童话故事般不真实却盛大的效果。

“哥哥，我有一个新年愿望。”

他说得含糊不清，林元荣却听得很认真，“什么？”

“我想再去一次海边。”

“好。”林远荣宠溺地应下，“但现在不行。”

“为什么啊？”林夕辰已经快要睡着了。

“现在太冷了。”林远荣已经开始规划去海边的时间，以及要准备的东西了，“春天也不行，海边风大，你也没法下水。”

“还是等你毕业吧，到时候我请一个大长假，我们去海边玩个痛快，就当作是你的毕业旅行。”

“好不好？”

“嗯。”

林夕辰从鼻腔勉强发出一点声音算是给予林远荣的回答，他已经睡了过去，压根没听到林远荣后面说了些什么。

窗外的烟火仍未止息，林远荣看着林夕辰安静的睡颜，恨不得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许久，他在林夕辰额间轻轻落下一个吻，将人抱起放回了床上。

“晚安辰辰，做个好梦。”

爱无彼岸

去海边的路上，漫长又无聊。

林远荣和于深轮流充当司机，林夕辰则和于扬在后排打游戏。

窗外暑气逼人，蝉鸣阵阵，柏油路面上有热气蒸腾而上。

林夕辰打得累了，他放下手机，让于扬先自己玩着。

车窗缓缓下降，闷热潮湿的空气扑了人一脸。

林夕辰看着窗外，只觉得眼前的景象似曾相识。

阳光刺眼，林夕辰突然觉得很困，睁不开眼睛。

迷糊间，他听到前排有人说话。

有时候是两个男人，有时候又变成了一男一女。

他很想睁开眼，看一看前边坐着的到底是谁。

但眼皮却像是有千斤重，他越是想睁开，越是睁不开。

直到耳边传来剧烈的撞击声，他从高空中坠落，想象中的痛感没有袭来，鲜血流淌过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