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十里春(38)
“庾副使为我雍州呕心沥血,小将佩服,小将敬庾副使一杯。”
“大郎君久在军营历练,自然知道轻重缓急,若雍州人人都如大郎君这般,某还有何可担心的。”
这话里话外依旧在挑世子的不是。
老夫人咳嗽一声,庾卓反应过来,“咳,一喝酒就话多,大家不必理,吃好喝好,吃好喝好啊!”
元桀则面色陶陶,自是很满意庾卓先前那番话。
看来元府三子之间,庾卓天生偏袒同为军将的大郎元桀。
思量之际,杜初月听见一阵老鼠的吱吱声。
起先还以为是自己听岔,待朝那门口一望,瞧见去而复返的庾闻谨时才知没错。
她放下碗筷,不动声色道:“初月不胜酒力,恐怕要先告退了。”
“去吧。”
老夫人含着笑,爽快地放她走。
杜初月和席间的人都行了告礼,从屋子里退了出来,却见庾闻谨也不说话,见她来了便引着往外走。
待出了东院,杜初月忍不住问:“庾小将军,你找我来所谓何事?”
这时,院前的银桂树边传来一句悠悠回答。
“找你来自然事出有因。”
杜初月这才看见倚在树干旁的元昇。
“这酒席我俩都没吃饱,能否借杜娘子的清净之地再喝一杯?”
“世子身上有伤还要饮酒?”
元昇满不在乎道:“孤与阿谨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不能因为这点小伤就怠慢了他不是。”
庾闻谨亦是诚恳道:“某与二郎许久没有叙旧,今夜就叨扰杜娘子了。”
杜初月想想,“请随我来吧。”
杜初月带元昇和庾闻谨回了步幽阁,这二人说是叨扰,实际已将酒肉都备好,就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
那肉正是元昇讲过的,要请她吃一回的火炙羊肉。
清风朗月,夜色正好,石桌四周都烧了炭火,三人到石桌前落座,没有那些不相干的人在,大家都表现得活泛许多。
庾闻谨连喝三满杯酒,大笑道:“劫后余生,真痛快!”
庾小将军满脸红光,不见了平日里的老成持重,看来他二人在黑风寨定是险象环生。
杜初月作主朝屋中唤道:“紫檀,将我今秋酿的桂花酿拿来。”
“啊?”
紫檀很快从屋中冒出头,瞅瞅院中的两个男人,“那桂花酿娘子不是很宝贵吗?”
“既然酿了自当是拿来喝的,你又何必替我吝啬?”
紫檀嘟哝几句,因为离得太远听不清说什么,但不久就见她进屋取了一壶香气浓郁的酒来。
杜初月朝庾闻谨介绍说:“这是依照古法酿制而成的桂花酿,庾小将军若不嫌弃可以一试。”
“自然不会嫌弃。”
他正要去取那壶酒,熟料旁边的元昇却先他一步将酒夺了去。
元昇单手支着下颌,将酒壶放在鼻尖闻了闻,“桂花酿?为何从前没见杜娘子拿出来过。”
杜初月莫名:“世子与庾小将军死里逃生,自然是要有好酒为你二人接风洗尘。”
“是吗?”
元昇似乎对这话倒很受用,但他只把那酒倒入自己杯中,并不给庾闻谨。
“小气。”
庾闻谨抱怨一句,照常乐呵呵地去喝方才的清酒了。
第二十三章
三杯酒上头,庾闻谨的话匣子就跟重新打开了般,对着张环不愿意说的种种细节,到了步幽阁却丝毫不落。
他讲了许多,譬如元昇是如何在危机关头耍出套剑法,才叫他们带石虎突出了重围。
“对了,还未得空问你如何会这等功夫?”
元昇草草回答:“不过机缘巧合从江湖人士那学来,再说孤的事,你又如何完全知晓?”
“想来正是,儿时那会,六艺之中你最擅长的便是骑射。”
杜初月闻言奇道:“你二人儿时便认识?”
“我父亲年轻时就追随雍王,后来我又幸得雍王重视,进得王府与几位郎君一处上学。”
庾闻谨笑说:“那时杜娘子与二郎初定婚约,我二人还爬过杜府的墙偷看过杜娘子,后来被你家的护院发现,放狗出来追了我们三条街。”
听起来,他二人却是幼时玩伴。
大概随着年深日久,元昇越长越轻浮,这庾闻谨不喜他素日作风,于是分道扬镳。
果然话音落地,桌上便安静下来。
元昇凉笑道:“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杜娘子怎会记得,不如多珍惜眼前这杯酒。”
庾闻谨乐道:“行,今夜痛快,不提这些也罢!”
他二人行起酒令,举止明显要比从前熟悉亲密,杜初月当下便想,此次黑风寨一行,元昇只怕不止是一举三得。
酒酣耳热之时,元昇连输掉好几碗酒,还未出完拳就直直地趴到了桌上。
庾闻谨笑说:“小时候你就喝不过我,长大了我还能让你赢?”
他晃了晃酒壶,似乎是没有听见酒的回荡声,竟举高酒壶对着壶口朝里望。
醉得很厉害。
杜初月取了清酒替他满上,谁知庾闻谨竟站起身,完完整整地给她行了个大礼。
“多谢,杜娘子。”
杜初月好笑,“一杯酒而已,庾小将军何必如此。”
庾闻谨摇摇手指,“若非杜娘子遇刺,我与二郎也不会去黑风寨,若不去黑风寨,我们这辈子还不知有没有机会并肩而战。”
倒不必如此言重。
虽然说话没头没脑,但醉酒后正好是一个人防备心最弱之时。
杜初月望向一脸醉态的庾闻谨,莹白的月光扑在脸上,映得她眼眸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