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十里春(57)
算起来, 京师的探子也该到了。
杜初月望向窗外,大雪已然落下, 但天空中的云霭始终不见散,像是层厚重暗沉的黑布,夹杂着声声闷雷,只叫人心惊胆战。
因这可怕的天色,元昇早早地放了府衙的判司巡官们归家,他则批阅卷宗直至傍晚,见雪势不见弱,索性披上斗笠赶马回了王府。
王府里的奴仆已没了人影,此刻风雪急切,飞沙走石,树枝如妖魔般在空中不停地飞旋乱舞。
元昇勒马停于洄浪轩前,路边的墨竹林阴沉安静,只偶有些许竹叶飘落。
马儿不安地挪动前蹄,发出粗粗的喘气声。
“世子?”
就在护从们出声探寻的剎那,元昇铛地抽出袖中短剑,脚下一蹬,游剑上刺。
这时,墨竹晃动,竹林中竟飞出若干黑衣人,但他们似乎无意与元昇纠缠,拆过几招过后就有撤退之势。
元昇喝令护从,“追!”
王府的外墙之上,元昇成功留下名黑衣人,缠斗不久便发现这些人功力深厚,出招狠毒奇异,看不出来自何门何派。
元昇功夫不敌,胸口结结实实受了一掌,接着密集如雨的飞镖袭来,手脚顿时有了麻痹之感。
他的攻势减弱,那群黑衣人如同黑夜里的魅影,霎那间便隐入了风雪之中。
“世子,可有事?”
护从们这才赶来,元昇甚至没有心情发火,他撑着剑站起身,取下手臂和腿上的飞镖。
这飞镖由玄铁制造,形状如梅,依旧看不出来自何方,只能庆幸镖针上的不是剧毒。
观今夜种种,这群黑衣人并不像要取他性命,更像是进王府来打探情况。
难道是其它藩镇派来的?
元昇警觉道:“放鹤轩可有异常?”
护从摇头,“并未听说。”
话虽如此,元昇依旧忐忑不安,也不管周身的伤口,立即带人前往岚庐。
如护从所说,除去凶猛依旧的大雪,放鹤轩此刻显得风平浪静,屋子里灯盏明亮,远远地便能瞧见窗边的倩影。
元昇浑身湿透,锦袍破损,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他原不打算进门,谁知还未踏出院子,却见陆子维从屋中走出了来,接着出门的是杜初月,她陪同在他身边,在彬彬有礼地送客。
“东临先生确定不等雪小些再走?”
“不了,天色已晚,明日某叫人多送些银碳,介时再与杜娘子对弈。”
“劳烦先生,另有一事,如今小女这个做主人的尚且落得如此处境,不知婢女紫檀?”
杜初月话未说完,因为前方蓦然出现了双玄色锦靴。
元昇立于夜灯之下,像是刚经历打斗,衣袍上凝结着暗红的血液,他面冷如霜,眼底比那厚重的云霭更显深邃幽暗。
陆子维也发现了他,惊诧道:“世,世子。”
元昇慢条斯理地开口,“东临先生若真将孤的话当耳旁风,孤亦可以另请高明。”
陆子维不知如何作答,他原本没觉得有做错何事,但在元昇的注视下,他又觉得哪哪都错了。
“某,某改日再向世子请罪。”
他赶紧先三十六计,溜为上策。
如此,房檐之下便只剩俩人,风雪簌簌,少女在寒风之中略显瑟缩。
元昇低沉道:“过来。”
“做什么?”
杜初月不自觉后退,有些害怕他这模样。
谁知下一刻,手腕被大力拽住,她整个人被他连拖带拉地进到屋中,杜初月扭着手挣扎,但那点力气显得无济于事。
屋子里炉火正旺,元昇瞧见后手上越发用力,他还记得杜初月列的那张清单,陆子维竟敢不经他允许私自满足她,而杜初月再次套话,陆子维依旧浑然不知。
这些都是他可以为之大动肝火的理由,可胸腔中依旧有股处说不清道不明的火气,只觉今晚谁都别想好过。
“传药!”
元昇朝屋外大声呵斥,然后将杜初月一把推拉至榻边,两人一坐一站。
他冷道:“待会你来伺候孤上药。”
杜初月很想提醒他,她只是被他软禁于此,并不是他的奴仆。
但许是被元昇亲自撞见她套话陆子维,她略感心虚,于是当下并未反驳。
外敷伤药很快送到,送药的兵士甚至连眼睛都不敢抬,手脚轻快地退出了屋中。
元昇张开双臂,好整以暇地等着她为他宽衣解带。
他手臂舒展后越发显得肩宽腰窄,身上的辛香味在热气中发散,杜初月当即退缩。
“小女蠢笨不堪,世子要不传医博士来吧。”
“孤的话不愿再讲第二次。”
在他的逼视之下,杜初月不得已坐到他身边,俯下身,将手伸至他的腰后。
因为从未做过此事,她的手在他身后笨拙地探索几次,好不容易找到了腰扣,杜初月微松一口气,刻意忽略掉脸边传来的男人的热度。
正要替他解,元昇又掐着她的脸将她推囊开。
“忘了一件事。”
他的手指在她唇边摩挲,慢声道:“杜娘子可以跟孤提条件啊,银碳火炉,珠环宝钗,亦或是紫檀的消息,只要杜娘子满足了孤,孤说不定会大发慈悲赏赐杜娘子。”
他眼中的轻视简直要溢出,杜初月被他掐着脸,退无可退地接纳了所有。
如果能动,她会别开脸,掩饰脸上的难堪,但她无法,于是怔愣着泪水就充盈了眼眶。
她从未哭泣过,所以也不承认那是泪水。
元昇看着她在他手中变得软弱又不堪一击,他原以为自己会很满意,但没料到胸腔里像是被火烧出了疮疤,焦灼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