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顾况点一点头。
他隐约记得小时候曾跟着养母一起来卧佛寺。那时只注意斋饭,并不曾烧香许愿,现在却希望漫天的神佛能实现他心底的愿望。
卧佛寺的主殿里供奉着一尊横卧的大佛,来来往往香客极多,殿内弥漫着浓浓的檀香气息。
虞停鸢拈了三支香,恭恭敬敬拜了三拜。一愿父母九泉之下安息,二愿兄长平安无虞。想了一想,她又补充一句:三愿突发意外,婚事取消。
她声音极低,更像是喃喃自语,却被一旁的顾况听得清清楚楚。
顾况心脏剧烈跳动了两下,先时的那个念头再次涌入脑海。他嘴唇动了几动,什么都没说。
上过香,用过斋饭,略作休息后,两人才离开卧佛寺。
虞停鸢养足了精神,慢悠悠下山。
沿路风景与上山时没太大差别,只是同行的人一路沉默,虞停鸢不太喜欢。
她轻咳一声,索性转头和顾况搭话:“方才你上香的时候许了什么心愿?”
顾况神情微微一变,心想,和你第三个心愿一样。但他并没有说出口,而是问道:“郡主不想和陈二公子成婚?”
虽是疑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虞停鸢登时收敛了笑意,眉宇间流露出些许不耐:“当然,这还用问吗?”
——尽管她早已接受现实,也决定将来与陈怀英互不干涉,但若能和陈家毫无干系,岂不更好?
顾况垂眸,声音极低:“其实,郡主如果不想嫁给陈二公子,有个最简单的办法。”
“什么办法?你说。”虞停鸢眼睛一亮,很感兴趣。
顾况以手为刀,比划了个杀人的手势,低声道:“只要他不存在于这个世上……”
他话未说完,就见虞停鸢脸色一变。她想也不想,直接伸手去掩他的口,又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听到,才松一口气。
女子柔软的手压在他唇上,萦绕在鼻端的是淡淡的馨香。
她红润的唇一张一合,说出的话语毫不留情:“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不等顾况回答,虞停鸢就移开手,自己一脸严肃地续道:“他是太后侄孙,是太子表哥,真正的皇亲国戚。如果杀了他,你还想不想活?”
“我会做的隐秘一些,让人查不到我头上。”顾况低声道。
他有这个自信。
“那也不行!万一查到了呢?你岂不是没命了?我哪里舍得呀?”虞停鸢脱口而出,甚是恳切。
“郡主……”
“再说,我只是不想和他成婚,又不是非要让他死。”虞停鸢轻声道,“他罪不至死,我也没那么残忍嗜杀。”
虞停鸢虽纵情任性,但心里有一杆看不见的秤,反击谁、反击到什么程度,她有自己的考量。
“可是……”
“没有可是。顾况,我要你现在起誓,不杀那个人。”虞停鸢神情罕见的严肃。
——她身边高手不少,若真想除掉陈怀英,大可以派人去做。但她不能这样。不过她有点担心顾况冲动之下犯错。
阳光照在清平郡主的脸上,美丽而沉静,清亮的眸子里隐隐闪过一丝担忧。
顾况沉默良久,才在郡主催促的眼神中,缓缓伸手立誓:“苍天在上,顾况不杀那人。”
“这才对嘛。”虞停鸢笑了起来,见顾况脸色难看,她轻叹一声,拉住他的手,柔声哄道,“其实你也不用很为我担心,只是成个亲而已。我都想好了,以后各过各的,互不干涉。太后能定下我的婚事,还能定下我心里想着谁、念着谁么?你放心,就算我成了亲,也还是和你在一起。”
顾况喉结滚动了两下,眼神晦暗不明。
他知道,以他的身份,实不该有太多的奢望。最开始下定决心做郡主的外室时,他也只想着以后努力让郡主和那陈二公子做表面夫妻。
可是,等两人真的做过最亲密的事情后,顾况渐渐不满于现状。
人的贪欲是无止境的,他想和她做夫妻,想让他们之间再无第三人。
“好了好了。”虞停鸢拉着他的手,轻轻晃了晃,“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回家了,回家了。”
顾况沉默了半晌,轻“嗯”一声,随着她一道下山。
虞停鸢自认为十分体贴,看他似是心情不佳,有心帮他转移注意力,就再次攀上他的后背,让他背着下山。
常言道,上山容易下山难。
果然,背上多了郡主之后,顾况专心看路,暂时压下心中种种念头。
……
傍晚,两人回到梨花巷。
虞停鸢对身边人一向不错。知道顾况今天受累,就特意让王婶多做了些好菜,又亲自陪着他喝了两盅。
晚间入睡时,她更是体贴:“今天你累坏了,好好歇一歇。”
“我不累。”顾况摇头。
像是要证明这一点,是夜他在床笫之间格外的卖力。直到虞停鸢颤声承认他体力好,才肯罢休。
虞停鸢累极,沉沉睡去。
顾况却睁着眼睛,思绪杂乱。过得许久,他低头在怀中人额上小心翼翼轻吻了一下。
不能杀掉那个人,那能不能想办法除掉陈家呢?
出事
如果陈家倒台,这门婚事是不是也能作罢?
可承恩侯府是陈太后的娘家,真正的皇亲国戚。以顾况一人之力,想要扳倒陈家,又谈何容易?
顾况薄唇紧抿,眸中晦涩难辨。
夜色沉沉。
陈怀英今日心情不佳,从卧佛寺回来后,并未直接回府,而是和友人一起去了酒楼。
席间,有美貌歌姬在一旁唱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