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知道怕了？我还以为你这声大人是白叫的，”黎念指尖在桌面上轻点。

“我紧赶慢赶地从边西赶回来，就是来看您的，”云柳将手搭在黎念手臂上，笑眯眯道。

“不是来寻真命天子的？”

“他只是顺路，顺路……主要还是来看您，”云柳抬手，挠了挠后脖颈。

黎念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

“云柳，”彪叔从正厅过时，看到熟悉的面庞，脚步一顿。

“彪叔，”云柳抬眼望去，入目除了彪叔，还有一个七八岁的丫头，和年龄相仿的公子。

“这位是云柳姐姐，想必红丫头还没见过，”阿彪介绍道，“这是小粉红，这是谢殷，”

“大人新收的傀儡？”云柳抱胸上下打量着，附身看着小粉红，嘟囔道：“这小姑娘，能帮大人干啥”

小粉红被突如其来的靠近吓了一跳，后退半步。

“小朋友，啥也干不了的话，会被大人丢进乱葬岗喔，”云柳双眼一眯，悠悠说道。

“别吓她了，”阿彪将小粉红挡在身后，无奈笑道。

谢殷目光落在黎念身上，她沐浴在阳光下，微微发着呆，昨夜在碧涯城中醉酒，记忆停留在院门见到黎念的那一刻。

他记不起自己是如何回到屋子中的，方才问了阿彪与小粉红，都不是，那便只能是大人了。

“看啥呢，”云柳见谢殷丝毫没注意到她这个外来客，而是目不转睛地望向大人，意味深长地啧了一声，“大人生得的确好看，也不至于这般目不转睛吧，”

黎念闻声，眼神对焦，与谢殷慌乱避开的眼神交错，没瞧见他微红的耳根。

“云柳，”云柳见谢殷总算看向了她，伸出手臂，自我介绍道。

谢殷望着她递过来的手，没有理会。

“真是个没礼貌的家伙，”云柳讪讪收回手臂，“是不是该用早膳了？我可许久没吃过彪叔做的有焦味的粥了，”

“你这姑娘，”阿彪憨厚一笑，“现如今啊，是红丫头做饭，”

很快，五人围在圆桌上，桌上摆着清粥和几道小菜。

“几年没见，院子里的伙食变这么好了，”云柳拿起竹筷，迫不及待动手，赶路的时候，肚子都快饿扁了。

黎念揉了揉耳朵，院子里聒噪的人又多了一个。

“大人，我等会给你算算，你的真命天子在哪，”云柳拍了拍腰间的式盘，“包准的，”

“……吃的也堵不上你的嘴，”

“大人你且看着吧，”云柳擦了擦嘴角，掏出式盘，青铜的侧边闪着光，上面的指针微微转动，落在了某个方位。

“这是什么意思，”谢殷目光落在式盘上，那指针不动了，他微微蹙眉。

云柳一拍大腿，“不愧是大人，这指示的乃天上神仙诶，”

天上神仙......

闻言，谢殷捏住竹筷的手指一紧。

第 21 章

黎念眉头一皱，放下了手里端着的瓷碗。

瓷碗落在木桌上，发出轻轻的声响，四周忽地变得平静。

云柳还笑盈盈的，却被阿彪用手肘顶了一下，阿彪眼神暗示，她瞥了眼黎念的神色，很快闭上嘴。

大人平常虽不爱笑，但嘴角是平缓的，看着极为和气，可一旦生气，嘴角便会有略微向下压的趋势。

就像现在。

她不常生气，但一旦生气便极吓人，全院都要遭殃的那种。

云柳暗道不妙，玩笑开大了。

“不让人省心，”黎念撂下手心的竹筷，冷眼剜去，淡声道：“你若是没事做，便去算算恶鬼都游荡在哪，今晚之前告诉我，至少十个恶鬼，”

她周身气压极低，分明语气平缓，但就是带着一股冷意，吓得人发抖。

“啊......是，”云柳知晓她是真的生气了，算卦极其耗费心神，算一个倒是小事，一天算十个，她得歇上好几天。

但她亦不敢反驳，再反驳，大人只怕是要加码了。

直到黎念起身离去，云柳才敢小声嘟囔道：“天上神仙还不好么？与大人多相配啊，”

“你啊你，一回来就闯祸，”阿彪收拾着碗筷，叹声道，“还是快算吧，”

谢殷亦放下筷子，却有声音从耳朵内传来。

“谢殷，来一下书房，”

清冷的声音宛若泉水，缓缓流淌。

是黎念。

谢殷心底一咯噔，但脚已经不受控制地朝着书房迈去了。

从大厅去往书房的路很短，但谢殷却觉漫长，脑子里不断回想，他昨夜对黎念做了什么事么？

他努力想要想起，那段记忆却如同被抹去一般空白，反倒留有几分宿醉的头疼。

院中的芭蕉已经枯死，叶子枯黄，发烂，垂落在地上，上面还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晶莹剔透闪着晨光。

“昨夜喝酒了？”黎念坐在桌前，将一盏茶推到他面前，“可醒了？”

“......嗯，”谢殷低着头，看向被推过来的茶盏，茶叶卷缩，在中央翻滚漂浮，他没敢抬头。

“大人，我昨日可说了什么不宜的话？”犹豫半晌，他终于开口道。

黎念轻笑，“怎么？想起来了？”

谢殷垂在大腿上的手攥紧。

“往事不必追忆，倒不如朝前看，”黎念正色。

“你可见青竹院外那支颜色更深一些的竹子？”黎念侧头，望向窗外，抬手指着。

竹林中，一株深绿色的竹伫立着，但融在整片竹林中，并不显眼。

“百年前，我在此处住，整整五年，它只冒出地面不到一寸，我走时，尚是个不起眼的小尖，”

“那时，它上方还压着一块巨石，云柳见它生得鲜嫩，便把它折了赶路时吃，没想到百年后再见，它竟生出旁枝，长得这般高，与这林中的其他竹子一样，甚至要更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