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自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之后，又有搞机械的没一个好东西了。”宋言意味深长道。她尝试几遍后，异变依然没有停止，地面的震动幅度越来越大，她必须抓住操纵台的一角才能保持平衡。

方可艰难地来到宋言身边，问道：“你按了什么？天哪，我感觉我在泡泡球里转。”

宋言指了指她面前一排红色的按钮和上面一排黄色的按钮，道：“都按了一下。”

方可：“......你怎么不把下面那排蓝色的也按一下呢？”

话虽如此，方可看着宋言刚刚按下的按钮，边在脑中飞快回忆了一遍刚刚翻阅的芯片数据，猜测道：“按下这个、这个、还有那边一排，好像是会......”

她吞吞吐吐半天，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宋言忍不住戳她：“所以会怎么样。”

方可眨了眨眼，深深吸了口气，认真道：“会让操纵台联通的所有机械装置进入紧急状态，它们装载的智能系统会自动判定做出应对措施。”

她指了指合上一半的金属门和不远处眼中亮起蓝光的机甲们，道：“根据织星留下的笔记，这里所有的机械装置，会联合运行，消灭它们判定为危险因素的存在。”

方可话音未落，玻璃展台上的机械臂和机甲仿佛活了过来，一部分逼近她们两人，还有一部分，去捉正在拆机甲的姜夜白。宋言环顾一周，发现竟然没有一台械是闲着的，忍不住问系统：“这么多年了，织星制造的械还没生锈吗？”

“不然叫他[第一机械师]、[机械天才]呢？只是过了几百年而已，再过几千年还能用，他也就这点本事能看了。”系统语气有点酸，不过当它观察到宋言盯着这些移动的机械时，表情不是恐惧而是思量，甚至透出了一丝贪婪......它一时有了个不太好的猜测。

系统：“宿主，你不会在思考这些机械能不能回收利用吧？我提醒你，你还在梦里，这些东西都是假的，只有碎片是真的。”

宋言心中的算盘落空，悻悻道：“我只是想想，啊，你不说，我都要忘了自己还在梦里了，这个梦好漫长，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系统打了个哈欠：“我也觉得好漫长，一般来说，在梦境的主人醒来的时候，梦就该结束了。”

宋言觉得系统应该还有下文，于是道：“所以？”

系统无所谓道：“没有所以，可能有谁介入了吧，你这里又有[龙血]又有碎片的，谁都想来分一杯羹，比如......我的几位好同事。但是我不在乎，我只要你拿到碎片，带完你这一届，我们就两清。”

一边是逐渐逼近的机甲，一边是不说人话的系统，宋言咀嚼了一遍系统的话，然后发现，系统竟然是真心想和她钱货两讫的，她替它收集碎片，它送她回家竟然不是一句空话？

但宋言向来不敢太相信自己之外的人，或者人外。她觉得系统的可信度可以容后再议，目前来看，还是先处理机械暴动和拿到碎片更要紧。

她定下心来，问道：“那碎片在哪里？”

系统检索了一会儿，宋言从它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不确定。

系统：“......碎片消失了。”

宋言往旁边退，避开前进的机械们，这些几百年的古董虽然还能启动，但行动间不免呆滞。

宋言猜测可能是因为太久没润轴。

她一边躲开这些机械臂和机甲，一边问系统：“什么叫碎片消失了？”

系统很久没有回应，几乎是宋言以为它不会再回应的时候，它才缓缓出声：“消失的意思就是，我和它的直线距离已经小于一百米，我无法检索到具体方位，因为检索判定，我已经找到它。”

宋言瞳孔微微睁大，就在这时，她正对面的金属墙传来一声巨响，而后，墙壁从中间裂开一条缝隙，缓缓打开。

墙后，是一间不大的陋室，宋言微微仰头，入目所及，是一颗由无数彩色蘑菇组成的巨树，蘑菇们摇摇晃晃，洒下斑斓的光点。树旁，站着一台巨大的黑色机甲，和一个身着黑袍的女人。

宋言睁大眼睛望着这一幕，在她看到这些蘑菇的瞬间，蘑菇们也看见了她，沉寂的巨树陡然震颤，起先是一两只、后来是数十上百只，透明的彩色蘑菇如巨浪般拍上码头，熙熙攘攘朝她涌来。

两面墙之间的缝隙被隐隐绰绰的蘑菇填满，拉起一道巨大的彩色光幕，宋言在这一头，望着这恢弘的一幕，一时忘记了呼吸。

如萤灯嫁昼、游鱼归海。

共.济会（二十二）

072

*

这道彩色光幕大约持续了五分钟。

宋言忍不住戳了戳几只游到她面前的蘑菇，触感软弹，像果冻。

在触碰到她指尖的那一刻，几只蘑菇瞬间破碎成斑斓的光影，洒了一地。

宋言愣了下：“这都能碰瓷？”

“你别管，它们不是冲你来的。”系统冷酷道。

由无数蘑菇组成的彩色光幕仍在朝宋言涌来，宋言透过偶然的缝隙，瞥见同一室内，方可、姜夜白，乃至对面陌生女人的神情。每个人都不太一样，但又都很相似。

他们都睁大了眼，望着光幕中心的宋言。

数以千计的彩色蘑菇汇成巨大的浪潮，奔腾着向她席卷而来，又在触碰到她的那一刻纷纷破碎成细碎的光影，悉悉索索落了一地，消失不见。

细碎的光尘从宋言指缝间泄下，她试图捞了一把，什么都没有捞到。对面，绚丽的蘑菇巨树瞬间变成光秃秃的枝干，落落寡合地伫立在一侧，如行将就木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