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弯腰挤进车后座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一个人。

宋言盯着他看了几秒，才慢慢把他的脸和名字对上号，礼貌地点了点头。

见进来的人是她，伊莱眉尖微不可觉地蹙了下，又很快消失，他微笑道：“你们方队长呢？”

“我在这。”副驾的车门被拉开，方可很随意地瘫在座位上，殷越从另一侧上车，一板一眼地系好安全带，却迟迟没有发车。

方可回头望了一眼，道：“系好安全带，伊莱教官，还有我这位新队员。车上但凡有一个人没做好安全措施，我这位副队都不会点火的。”

伊莱盯着方可敞开的外套，眉尖微蹙：“我觉得比起系安全带，你更需要把衣服穿好，我给你再治一遍。方可，像你这样不遵医嘱的病人，医院是拒收的。”

方可摇了摇头：“一会就自己长好了，管它干嘛，现在回帝都比较重要。”

“再说，”方可满不在乎道，“医院要是拒收，我就来找你治，伊莱教官，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安全带从胸前穿过，耳侧，宋言听到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车内再也没有人说话。轰鸣的引擎声响起，排气管发出呜的一声响，夹着油屁奔向泛白的地平线。

宋言倒在后座的沙发软垫上，眼皮沉重。透过眼帘，她看到车窗两侧的景物飞快地在身后消逝，但车前窗的景物恒定不变。

太阳慢慢升起，在八九点钟的方向。淡金色的阳光洒在车窗上，带来些许暖意。

这辆车会带她驶向什么样的未来呢？

但这应该是她醒来再想的事情了。

帝都（一）

076

*

荒野。

姜夜白猛地睁开眼，从睡袋中弹起，把睡在隔壁的胖墩吓了一跳。

胖墩艰难地睁开眼，看到自家老大活见鬼一样的表情，满肚子牢骚又给憋了回去。他挠了挠头，嘟囔道：“头儿，天才刚亮吧......你做噩梦了？”

对面的青年微微摇头。

他鬓角被汗水沁得透湿，胸前也湿了一大片，领口拉得很低，露出大片大片白皙的皮肤。

再往下看，是形状狰狞的黑色裂纹，蛛网般爬上他白得过分的皮肤，像某种恶意的诅咒。

姜夜白自觉拉起领口，擦干净脸上的汗，望了眼天边亮起的晨光，道：“是还早，你继续睡吧。我去抓条鱼来烤。”

胖墩却摇了摇头：“不是，头儿你烤什么鱼啊，我们等会就要去帝都了，哪有烤鱼的功夫。”

姜夜白微微蹙眉。

胖墩瞥他神色，一拍脑袋，才想起来：“就是，那什么黑衣使昨晚走了之后又来了一次，头儿你已经睡了，我怕吵到您，就替您接了令。”

胖墩拾掇拾掇，翻出来一封信函，上面还带着火漆。他道：“这就是了，青木大人那边的使者只和我说要我们今天动身去帝都，具体命令在这封信里，我没敢拆。”

姜夜白接过信，刚要拆开，不远处，传来一阵劈里啪啦的爆炸声。

地上横七竖八的睡袋“唰”地一声拉开拉链，叫骂声此起彼伏。

“md那个傻逼早上放鞭炮！活腻了！”

“让老子抓到老子给你做成尸油！”

然而几分钟后，叫骂声马上变成了整齐划一的呼痛声。

“大姐，你轻轻轻点！！！痛痛痛痛痛！！”

“啊啊啊女王行了吧！女王主人陛下！！你别抽我了去抽他啊！！”

“啊啊啊啊箐姐，我没骂你啊为什么我也要被抽？痛痛痛痛痛！！！”

一刻钟后，叶箐慢条斯理地迭好皮鞭，徐徐走到姜夜白面前。

她小指把玩着鞭尾，细长的黑色皮鞭映衬在冷如白玉的指节上，分外好看。

胖墩有点怵她，颤巍巍问道：“箐姐，你找头儿什么事？”

叶箐玩了一会皮鞭，才缓缓抬头，很吝啬地给了胖墩一个眼神，出口很不客气：“你这么怕我干什么，我又不会撅你，你还不够格。”

她视线转到姜夜白身上，像打量货物一般把面前的男人上下扫了一通，才不太情愿地点头：“像小姜老大这样的小白脸，还勉强看得过去。”

即使得到这样的评价，姜夜白也相当平静，倒是胖墩小声嘀咕道：“头儿你都看不上，你想找仙女啊？”

他自以为很小声，实际上在场两个人听得一清二楚。为了避免这两个人再说出什么离谱的话来，姜夜白咳了一声，平心静气道：“找我做什么？”

叶箐嘴唇微动，姜夜白率先定下基调：“先说好，本季度的报销额度已经用完了，我没办法再和青木叔那边申请。而且本季度的额度主要用来填你和你手下捅出的篓子，包括但不限于炸毁营寨、研究新型炸弹、还有你们外出打野的伤补。”

叶箐皱起眉道：“可我们这个月什么都没干。”

姜夜白微微点头：“就是因为这个月什么都没干，所以经费拨不下来。”

这时，胖墩插话道：“头儿，我们不是劫匪吗？为什么要等上头拨经费，直接去抢啊！”

这句话刚刚落地，另外两人都用不可理喻的眼神看向他，胖墩低下头，讪讪道：“这......有什么不对吗？”

“呵。”叶箐冷笑一声，道，“荒郊野外你去抢谁，那些油都榨不出一滴的安全区吗？穷得叮当响还不如我们有钱。”

“倒是帝都。”叶箐望了眼地平线，“那些姓沈的姓林的，还有点油水捞。小姜老大，我们什么时候有帝都的任务？”

姜夜白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天边，旭日初升，露出一点边角，他不自觉摩挲着手中的信函，才道：“很快，下个任务，就是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