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沛冬年(2)
兰粲缓慢地站起身,走到门前,透过猫眼企图看清什么,但徒劳,只能隐约感觉到有个人影。
那人好像没什么耐性,抬手又按了两下门铃。
没什么想法,兰粲摁下门把手,小心翼翼地露出一个脑袋。
利落的短发,分明的下颌,以及看过来的那双潋滟的眼睛,只一眼,兰粲就感觉自己的心慌了。
见鬼。
她忽然很庆幸自己脸上还贴着一张黑色的面膜。
男人挑眉:“你家租房?”
兰粲已经极其紧张,她唯恐自己的声音会暴露,抬手指了指对面。
男人顺着她的动作看过去,小区比较旧,门牌上的数字模糊不清。
他看着她怯生生的样子,又问:“那是100...”
兰粲比了个数字三,朝他眨了眨眼。
“明白了。”男人推动行李箱到对面,“1002。”
关上门,兰粲听到他在骚扰对门,对面的住户不常在家,今天倒是开门得很及时。
直到听到关门的声音,兰粲才感觉心放了下来,靠着门缓缓坐下。
柚子很没眼力见地叼着球来找她玩,兰粲狠狠地把它抱在怀里蹂躏了一番,心里想的却是别的事情。
怎么会是他?
苏澈。
那个简短童话的男主人公,那个不告而别的猪头。
有意思的是,这个名字从脑海里跳出来,竟然顺畅得不像话。
他看起来成熟了很多,更加棱角分明,同时也更加俊美。
真是天赐的孽缘,让他们隔了这么多年还能做上邻居。
想了想,她爬到卧室拿到手机,发消息给康娜,
星星:你还记得苏澈吗?
几乎是秒回。
娜娜子:怎么了?
娜娜子:你不会遇到他了吧?
抓狂,兰粲在手机这端想了半天该用什么样的措辞。
星星:大拇指.gif
星星:他可能住我对面了。
下一秒,康娜的语音电话就打了过来。
开口第一句:“我服了你俩了。”
兰粲:“我该怎么办?”
康娜:“什么怎么办?年少时候那一点小悸动还叫事么?”
也对,兰粲无意识地揪着床单,用手指在上面戳戳画画。
半晌后,她又开口:“但我感觉,我心里不是很想见他。”
康娜一针见血:“你还没原谅他。”
是,她就是这样拧巴又无聊的人,能把一件小事情记在心里很久很久。
兰粲翻身,四仰八叉倒在床上。
不过康娜只说对了一部分,还有那不知名的一部分,叫做自卑。
即使是过了这么多年,她站在他面前,依旧感觉到无法忽视的自卑。
太奇怪了,这种人必须要远离。
聊着聊着又聊到生活方面,康娜说:“明天带你去见见我男朋友。”
“这么突然。”
“没事的,你帮我把把关。”康娜语气娇俏,挂断前又嘱咐她:“明天降温了,穿厚一点啊。”
挂断了电话,兰粲毫无睡意,最后只匆匆睡了几个钟头。
苏澈就是她的克星吧。
打开窗,寒意透入,不远处的矮房瓦盖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兰粲的脸被吹的发紧,赶紧关上了窗户。
她今天想戴条围巾出门,平常用的白色却怎么也找不到了,在冻着和张扬之间,选择了另一条惹眼的红色围巾。
他们约在街上的一家咖啡馆,兰粲到的时候,康娜已经贴心地为她点好了饮品。
男朋友叫南程,戴个眼镜,气质舒润,最重要的是眼神就没离开过康娜。
她疑心自己是被小两口叫过来秀恩爱的。
一杯咖啡时间结束,窗外忽然下起了薄雪,兰粲坐在玻璃边,鼻尖红红的,眼睛透亮。
南程自己开了车来,兰粲拒绝了小两口送她回家的好意。
反正很近,这么好的雪,她想走走。
走出咖啡馆,清晰地看到大雪像鹅毛一样纷纷扬扬,世界都被掩盖,她只能看到缝隙中五颜六色的彩灯在闪烁。
一阵一阵的风刮过,兰粲站在屋檐下躲避,红色的围巾荡起,像女巫的丝巾。
她有点想不顾形象地大笑,高兴自己戴了一条这么惹眼的围巾,能在这触目白色中留下一抹痕迹。
青镇不常下雪,来S市的这么多年,她每回看雪都新鲜得像是孩童。
雪越下越大,她抬手摸摸自己的头发,有些湿意,这可不好。
她一手裹紧了衣服,一手虚虚掩住脑袋,用力往前冲。
行人还有点多,她左拐右拐,蒙头蒙脑的,撞进了一个高大的怀抱里。
她没有抬头,说了句不好意思就要绕过他。
那人却没有让开的意思。
兰粲下意识攥紧自己的红围巾,小心翼翼抬头看。
天色有点暗,苏澈撑着伞,面容只有模糊的一个轮廓,
但声音很清晰:
“1002?”
际遇
兰粲有时候很讨厌‘际遇’这个词,它包含了偶然的相遇,特别的相逢,莫名其妙的转折。
就比如现在,她仰着头盯着苏澈晦暗不明的表情。
如果缘分也有容量的话,她和苏澈的那份肯定早早的就要消耗光了。
斟酌着,不确定是否已经认出她,兰粲谨慎地回话:“你好。”
风一兜一兜地从缝隙中灌进来,她冻的一哆嗦,掀起红围巾捂住自己的口鼻。
苏澈收回眼神,把伞递给她。
兰粲下意识接过:“那你呢?”
苏澈另一只手亮出钥匙:“我有车。”
围巾捂的不严实,依稀能看到她被冻红的鼻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