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南风起(29)
“你说呢?”
李贞的声音让覃婆感到恶心。
李贞有些卑躬屈膝:“近日内人即将临盆,还得再麻烦您了,酬金必不会少一厘!”
没错,这李贞所说的正是“内人”二字,只是二字所指并非那李寂的娘,而是李寂的奶奶。
田假那日香香所送的便是写此事的信。
“去看看。”
覃婆心中即将湮灭的火焰再次燃起。
李贞唯唯诺诺:“好好好。”
镇日躺着床上,一躺便是六个月,原本会走路的人怕是也是个残疾了。
覃婆看到这一幕竟有些心疼:“一直这样躺了六个月?”
李贞:“不瞒你说,我们也是没办法。”
覃婆:“有生命诞生本是好事,年纪大些有如何?倘若怕人耻笑,当初爽的可是你!”
李贞:“要是小玉在的话就好了。”
覃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贞:“不瞒你说,李泽不是你接生的,那是因为李泽就不是小玉生的。当年小香还未进门,并且穗秧舅舅又十分疼爱这个妹妹,流云张口便是脏话,我也只好把李泽放在小园的门牌上了。”
覃婆脑子里的炸弹终于爆炸了,十三年了,整整十三年,她每日做梦都梦到和小玉见的最后一面:阿乐,我错了,我不应该不听你的,更不应该装作不认得你,只请你看在你我二人自小长大的的份上,帮我照顾好晏秋,好不好?我知道你一定会答应我的。我只有晏秋一个孩子,我只有晏秋一个孩子,照顾好她……
可秦乐有什么身份带李晏秋走呢?整个潦水村无人认识秦乐,也怪自己,小玉说不认得自己时自己也默认了。李晏秋只是个七岁的孩子,什么都不记得也正常……
覃婆想过李泽不是小玉所生,实在是不敢想李泽竟然也不是李小园的孩子,李贞接下来的话让她发觉李泽跟这个奶奶也没有什么关系。
李贞:“都怪我,不该色心上脑,当年他们奶奶也不愿意让这个孩子喊他娘,李泽能留在李家已经是莫大的恩泽了……”
跟说的李泽是赖在这里一般。覃婆见过薄情寡义的人,也看到过情深义重的人,人的性情并不能用年龄来划分,没有年纪大了就自动有廉耻心这种说法。
覃婆自那日看到信时,想的是终于有机会再次回来了,小玉好好的如何会自焚呢?现在更多的是震惊和不理解,而后才是恐惧。
李贞在说什么覃婆的耳朵已经接收不了了。
“……您住在这边就可以。”
覃婆听了这话用鼻孔指了指屋里:“她这几日还没有临盆的迹象,先去看看流云吧,既然是搭着给人家接生的幌子,自然是住在流云那边。”
寒风吹动树叶簌簌落下,白色面纱下的下巴在发抖。
正在烧热水的李晏秋开门。
李晏秋不知所措。
面纱上方的目光只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而后呆滞地盯着院子里面:“我是李贞请来的稳婆,叫覃婆就可以。”
“哦哦哦,里面请,我以前从未见过带面纱如此好看的人,一时觉得新奇。”
覃婆面纱下的嘴角上扬:原来你是这样油嘴滑舌的李晏秋。
覃婆看到李寂和李小舟围着流云:“要生了?”
流云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可能是。”
李贞:“什么叫可能是?”
覃婆翻了个白眼:“你们三个都出去。”
李贞没成想李晏秋也在,给覃婆使了个眼色,覃婆没有搭理他。
流云攥住李晏秋的胳膊:“有点疼。”
覃婆扶着人躺下:“慢一点。小秋把门窗都关紧,别漏进风来。”
屋里正在烧着的开水将窗户纸打湿。
李晏秋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羊水破了?”
如李晏秋想象中的那般,流云躺在床上喊疼——抑扬顿挫。
覃婆将手术刀在沸水里消毒,弯下腰全神贯注地刮掉金光周围的毛发:“这样能降低产妇和胎儿感染的可能,若是一会儿难产,也方便直接用外力……切一下,没有毛发也能更好的为产妇缝合。”
李晏秋第一次愣愣地被别人教自己如何手术。
流云突然双手扒紧床边,指甲尖白得吓人:“疼!”
覃婆接生之余还能教李晏秋实操:“过来看着。”
李晏秋一盆一盆地换水,面纱下的覃婆十分自豪:“要不断地擦拭血水,让手时刻保持热的状态。”
流云满头大汗:“我生不出来,我要死了。”
覃婆:“流云,呼吸,呼吸,想一些开心的事。”
李晏秋:“已经看到头了!快了快了。”
流云有力无气:“疼!”
第 22 章
覃婆:“再使一次劲,就好了。”
房间里甚是安静,就连沸水的咕嘟声都逐渐减弱,婴儿的啼哭让屋里和外面的人都清醒了。
覃婆将婴儿放在温水里,手上游刃有余:“在断脐前先用细线将其扎紧,减少出血。用高温消毒后的小刀割断,剪婴儿这端的时候注意不要憋到他。”看着胳膊腿都在的胎儿,“很健康,跟你很像。很可爱。”
流云看着啼哭的孩子:狗覃婆,就你懂得多!
覃婆眼神示意,李晏秋马上用热水清洗刚出生的胎儿,“不错!”
“平日要多开窗让空气流通,也注意不要着凉,伤口完全愈合之前不要碰到水,这个长度的头发也不要轻易洗。”覃婆给流云掖好被角,俨乎其然的眼神放松下来,“这位姑娘,看你对这种场面很是淡定,想来平日也少不了和血淋淋的伤口打交道。前朝医者有云:医之术难,医妇人尤难,医产中数症,则又险而难。这位小大夫,今日这些可要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