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灵温明(47)
二人在厅堂里闲逛,这里太大了,就好像乡下开庙会的地方一样,只是要比乡下的土祠大得多。
于是不多时,他们就迷路了。
苏心暮站在一个岔路口,看着旁边一看兜售首饰的工匠正哼哧哼哧地锤着银器。
“请问师傅,这银钗怎么卖?”
苏心暮指着一旁架子上的成品银钗问道。
那匠人看有生意上门,喜笑颜开地将苏心暮指着的钗子取下木架,递给她看成色。
“你喜欢这个?”
蒙云靠了过来。
“这什么做工?还不如我做的。”
“有本事你也摆摊卖,我给你捧场。”
苏心暮低声说。
她很快和摊主谈好了价钱,从荷包里取钱给他,匠人将银钗用木匣装好,递给了她,随即又取出一张契约,指示苏心暮用自己的印章盖在契约的右下角。
苏心暮看着光滑的印章,不知该如何下手。蒙云自然地接过她的印章,操起刻刀打算替苏心暮刻上印字。
“这位客人!代刻在舫上是不允许的,客人的名印只能由自己完成。”摊主陪着笑,指着刻刀说,“姑娘尽可放心一试,本舫准备的材料都是便于雕刻的,没有那么难。”
蒙云把刻刀递给苏心暮。苏心暮只好硬着头皮,在摊主的指导下,歪七扭八地刻上了自己的大名。
“……”
蒙云看着苏心暮刻下的有如蚯蚓爬一般的字,不忍直视,叹了口气。苏心暮转头,对他怒目相视。
“这样便好了。”
摊主看着苏心暮蘸好印泥,在契约上盖章,满面笑容地收好了契约。
“二位慢走,有空再来啊!”
苏心暮捧着买来的银钗跟蒙云闲逛。蒙云道:“你是为了试印章才买的钗子吗?”
“嗯,第一次遇到这样交易的,有点好奇。”
“舫上禁止代刻,印章不得转让,这里每一笔交易都要有迹可循,这安排属实新奇。”
蒙云道。
“只恐怕这背后还有别的意图。”
苏心暮若有所思,抬头看去,眼前茫茫人海,再寻不到那个衙役和门子的身影。
“哦对,你说你在御史台的时候都遇上什么了?你还没讲给我呢。”
“这事蹊跷,跟刚才那个门子绝对脱不了干系。”
蒙云说着,跟着苏心暮走离了大厅,往舫后的客船去了。
事实证明通明舫确实不一般,如果说刚才的厅堂如同庙会,那后面的客船简直就可以用高楼广厦来形容了。
蒙云和苏心暮站在客船的入口,抬头仰望足有十层高的客船,每一艘船的入口处都有栈桥搭成的木台,客商按照印章上的标号进入自己对应下榻的楼船,层楼间有外置的木楼梯相连,每层楼上都挂着红灯笼,远看去客商乐伎伶人们于楼梯间来往不绝,阵阵轻歌曼舞并欢声笑语从楼上飘下来,眼前的楼船热闹得仿佛长安乐坊。
“我果然是穷人家的孩子。”
苏心暮对着眼前场景啧啧称奇。
“你算什么穷人家的孩子?但这下我们应该真的找不到人了。”
蒙云看着眼前的场景,叹气。
“我们初来乍到,还是别到处乱逛了,免得引起别人注意。”苏心暮道,“我们先回客房跟静影汇合,免得他一个人着急。”
蒙云点头同意,二人随即走上栈台,上楼往他们对应的客房走去。好在一起入舫的客人分到的客房是相连的,倒省了他们来往找人的麻烦。
楼层很高,木台阶也造得极陡,可供落脚的地方很窄。苏心暮低着头,警惕着脚下,生怕踩空从台阶上掉下去。好容易拾阶而上到了二层,苏心暮松了一口气,转身看蒙云,却发现自己身后空无一人。
苏心暮停住脚步,前后左右仍不见蒙云的身影,于是又顺着原路返回一层,还是没找到他。
奇怪了。就这么一段路,一个大活人到哪儿去了?
苏心暮站在二楼的楼梯口,一脸茫然。她试探着叫了蒙云的名字。
“蒙云?蒙云!”
“喊什么喊!”
离她最近的客房门被猛地推开,一个浑身酒气,大腹便便的醉汉从客房里走出来,他身边跟着一个乐伎打扮的年轻女子,花枝招展粉香扑鼻,扶着那醉汉嘻嘻哈哈地走出房门。
“大白天的叫什么?”
那醉汉推开苏心暮,倚着那乐伎歪歪斜斜地下楼去了。苏心暮担心这二人滚下楼梯,便跟了几步,看着他们安稳下去。
“我今天……今天就给你把那宝贝买下来,我说到做到!”
苏心暮转身欲回,听到楼下飘来的声音,又走了回去,在楼梯拐角处听着二人的对话。
“那、那破牡丹算什么……什么宝贝!绣得是个什么玩意儿,也好意思叫、叫什么镇舫之宝?我给你把它买下来……”
楼下二人越走越远,醉汉的呓语和那女子的调笑声飘了过来。苏心暮听到了那醉汉的话,“牡丹”二字抓住了她的心神。
牡丹?是陆衙役拍走的那幅绣牡丹?
苏心暮皱着眉想。这幅绣品到底是什么来头?开舫当天开拍的第一件拍品就是这幅牡丹,而且还是镇舫之宝。陆衙役难道是专门为了买这镇舫之宝而来的吗?
镇舫之宝
苏心暮在楼梯口上下走了好几遍,还是没找到蒙云究竟去了哪里,四下里华灯初上,大红灯笼内的烛光映亮了整座船舫,楼下人流如织,前厅宴饮声声,一派繁华气象。
苏心暮置身其中,竟然分不清自己是在船上还是在京城的灯会。看着眼前的一切,苏心暮感叹通明舫这个名字还真是名副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