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掠影(24)
公交车已经开走了,他立马叫停一辆出租车。
“跟上前面那辆车。”
司机挑眉,丁玉山谎话张口就来。
“我东西落车上了。”
“哦,好吧。”司机语气略显失望,但还是动作麻利地开车跟上。
前面一个路口,公交车到站停下,丁玉山给了司机一百元现金,没等他找零,就跑下车上了公交,隔着两三个人看见邵木兰,她搂着自己的东西坐在位子上,微微转头看着车窗外。丁玉山平稳住呼吸,不想惊动了她。
丁玉山从没见过此刻这样子的邵木兰,但他记得那双翠绿色的眼睛,阳光洒进去,就像是还能被再净化一般。波光潋滟,慧秀中藏。
他踌躇着如何开口,一路跟着邵木兰到了老市医院,在医院门口等着她出来,又跟着她上了回程的公交。
“下一站,南山南路。”
邵木兰下车,他也跟着下车。
邵木兰在站牌那停下,“请问你是有什么事吗?”
丁玉山也跟着停下,“……我住在这里。”
他确实住在这,南山南路15号。
“行吧,你先走。”邵木兰转身,要去给安婆婆买毛线。
“等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邵木兰。”
名字是会变的。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最明显的是相貌,最不明显的是心性。
“你是百里本地人吗?你以前住在这里吗?你有在福利院待过吗?你,”丁玉山的声音越来越低,是那个人吗?
邵木兰清楚地知道他是谁,凭借她非人的记忆力。她看着马路上行驶的车辆,眨了下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原来你还留在这里啊……”
楚米借着找东西的名义翻看了学校监控,发现她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一个人跑早锻炼、一个人上课、一个人吃饭……
学生名单里没有白相羊,315寝室里只住着她,那个时常跟她待在一起的女孩,消失不见了,人间蒸发一般。
之前的所有……都是幻觉吗?
第 4 章
壹
图书馆还有五分钟闭馆,白相羊坐在桐木长条桌边看一本地理杂志。
她的瞳孔,现在已经不能称之为瞳孔了,正在逐渐拆解异化成一个符号,很像甲骨文的“回”字。
璕在书架间穿梭,将有破损的书籍一一修复。
转过书架,看到白相羊,腰间悬着一个象牙制的鬼工球挂坠,尾端系着红绦,走动间转动自如,图像交错隐现。
“你能看到我?”
白相羊行礼,“深夜拜访,多有打搅,还请您担待。”
闭馆时间到了,还书的人把书放回原处,他们从璕和白相羊之间路过,却看不到他们。璕长相干净清冽,在人影交错中保持着平易宁和,显出国风古韵。
白相羊:“您认识阿昭吗?”
“她怎么了?”
“半人半鬼,您不会不知道。”
一只只书虫从书里爬出来,白白胖胖,眼睛圆溜溜的,像是面团上安了两粒黑豆。晚上8:30到第二天早上7:30,是它们的阅读时间。
五六只书虫迭罗汉一样垒在一起,想把一本大部头的书取出来,没站稳差点摔倒,璕伸手扶了一把,帮它们把书翻开。又抬脚错过一堆在《聊斋志异》边围了一圈,看书看得津津有味的书虫。
“知道,项链是我给她的。”
“您的项链又是从哪里来的?”
“故人所赠。”
书桌上有书虫在排演话剧——是生存,还是毁灭?
书虫:“037,2458。”
白相羊跟着璕上楼,一步一移间,景象变换。楼上依然摆着一列列的书架,却不再是图书馆的样子。那一本本珍稀的拓本古卷,来自四海八方,被璕收容在这里,不时翻阅。
墙壁变得透明,外面也不再是城市的霓虹街道,大厦高楼,而是一片绵延不绝的竹海,月色清明,落落寂静。
“阿昭……是什么时候死的?”
“不满七岁。”
“我可以睁一眼闭一只眼,”白相羊品着一杯竹叶茶,味道平淡青涩,“项链必须要收回来,我担心她用项链私下里做了一些你不清楚的事。即便初心是好的,积少成多,也会有损阴德,对她不好。”
“她受损的阴德记在我身上,我会保她这一生平安顺遂。等她慢慢遗忘做鬼时候的事情,状态稳定了,我自会把东西拿回来。”
“阿昭好像并不知道您的存在。”
“她不记得最好。”
我跟她,缘分已经尽了。
贰
曹攸宁进了学生会后,每天都很忙。
今天去给宣传部送东西,路过音乐教室,听到有人弹奏马克西姆·姆尔维察的《克罗地亚狂想曲》。
牧野出教室门去取快递,看到曹攸宁。
曹攸宁:“刚才是你在弹钢琴吗?”
“是啊。”
牧野扬起嘴角笑,笑得意味深长,从身后把门带上。
夏柒柒边上晚自习,边嚼葡萄干,吃多了觉得气血旺、好上头。点兵点将不知道第三节晚自习要学哪科,临幸谁好呢?纠结,不如三根火柴把课本都烧了。但夏柒柒只是想一想,知道自己现在不适合学习,索性明智地发呆去了。
发了半小时的呆,还有十五分钟下自习,她开始犯困,一直打哈欠,用手揉眼睛。结果揉掉了一根眼睫毛,夏柒柒如获至宝,从文具袋里翻出尺子,开始量眼睫毛的长度……
晚自习结束,王献才丧眉耷眼垂着头从办公室里出来,他因为谈恋爱的事被老班拉去训了。
夏柒柒看着王献脚尖蹭着地面走,一副魂儿都被训没了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