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掠影(8)
云开月明,白相羊停在水面,与他们对视上,淹死的人魂魄困在水中。她手里掌着一盏灯,牵引着他们走向夜色深处……
白露,西风骤起,霜露始凝。
柒
许嘉名抱着一堆画纸颜料进教室,迎上一群孩子殷切期盼的眼神,帮忙把东西分发下去,替邵木兰开了投影仪。做好了自己的工作,就退到教室后面,把讲台留给了邵木兰。
今天是邵木兰第一次给这群学生上美术课。
“落笔前要先想好,构建好框架,再填充细节。”
“可以画自己熟悉、感兴趣的东西。”
“不要让手和眼睛局限了你的想象力。”
提腕运笔,随意点染间都是青山多娇妩媚,幽幽绿水长流,掩映着一片橘子林,橘子花白若初雪。
李苍耳知道这是她初遇木兰老师的地方,只不过这片橘子林开了花。
“留意生活,捕捉你觉得美好的画面,注意色彩的搭配和光影的交错。”
“记住艺术是表现情感的技巧,绘画手法只是不断绘画后积累的经验、总结的结果。一幅画没有优劣之分,它的生命力在于它的感染力,画出你心中所想的,画纸就是你的眼睛。”
……
下午跟学生爬到山头看夕阳,路上出现一个奇形怪状的树桩,像是一个人在捧着肚子哈哈大笑。
李苍耳磨蹭到后面跟邵木兰一路,待邵木兰从别人那儿得了空闲,便起了个话头同她说话。
“老师看过《五彩龙鸟》这本书吗?”
“很早之前看过。”
“那老师喜欢澄还是岫呢?”
“实际上我更喜欢那片银杏树林,如果一定要选一个的话,我选澄,事实证明她是正确的。”
“正确很重要吗?”
“它能让你少走很多弯路,就像登山,总是循着前人勘察过的路径。”
捌
星期天下午,是百里一中例行的放风时间。
中午午休完,随着闹哄哄的出校洪流,夏柒柒离了康定门,就是一个有些年头了的牌坊,去给胡豆子买生日礼物。虽然夏柒柒本人没有过节日的习惯,但胡豆子的生日还是要重视一下的。
人声吵嚷,市井喧哗。一路逛过去,看到一辆绿色的小轿车,像是一颗行走的豌豆。挑挑拣拣地买好东西再回校,已过了两个小时。
快上晚自习前,胡豆子来找她,给她拿了一份裹卷粉,一杯水蜜桃味双皮奶和臭豆腐……
“味这么大,怎么带进来的?”
“围墙那丢进来的。”
学校不给带熟食,之前胡豆子进校的时候给她夹带过一只烤鸭――用一袋橘子,当然用西瓜也可以,办法总比问题多。
晚上7:37。
西苑路,惜缘居。
龙涎香里添了茉莉,装饰的博古架上摆了很多古玩器好,阿昭一眼看穿真假,收回视线继续坐在沙发里心平气和地等人。
几分钟后,裴世玉走进来,随身携带一个锦盒,看到阿昭已经坐在那里等他。
“我来迟了。”
“是我来早了。”
茶侍送进茶来,裴世玉让他们离开,亲自烧水,温杯,烫茶,举手投足间,温和知礼。
“快有三个星期没见,近来可好?”
“安好,不用挂念。”
“回了百里,怎么不同我联系?”
“……忘了。”
“忙?”
“不是,”虽然在大学城旁边开的有一间自习室,但阿昭平日里很少费心打理,正经的也没什么事要做――只是她最近记忆总有些模糊,记不清楚是否曾有过裴世玉这么个人,“你从青溪过来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你帮忙修缮族谱,族中长辈差我来送谢礼,瞧瞧有没有不满意的,可以换。”
裴世玉打开锦盒,里头有三样东西:一整套和田红玉打造的首饰、一张空白支票、一份谢家中秋晚宴邀请函。
“我不需要这些。”
“好歹收一样。”
“不如把盒子送我。”
“盒子?”
这盒子虽说精致,却只是普通小叶紫檀材质的,算不得贵重。
“你想好了?”
“嗯。”
裴世玉叹气,到时回去还要跟家中长辈解释,阿昭为什么只收礼盒不收礼。走公道杯里给她羼了茶水,碧潭飘雪茶香氤氲,晕染得包间里一派清风雅静。
“最近在做些什么?”
“闲着……你呢?”
“还是在大学教书,得空来百里看看。”
阿昭把茶杯盖斜起盖着,好漏出些缝隙散热气,茶叶在杯中回旋,慢慢沉淀下来。
“谢园的事都结束了?”
“还在跟省博交接一些善后工作,不过快了。”
“以后还会开展吗?”
“说不定,你家中父母呢?也同你住在百里吗?”
父母?
阿昭抿了下嘴唇,垂下眼睛看着手里的茶杯,“他们走了许多年了。”
“我想再看看谢家的族谱,”手指摩挲过杯子边缘,阿昭再抬头的时候目光清楚了许多,“担心还有什么地方没修好。”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京城的人都拿它没办法,要不是经人推荐,谢家也不会寻到你。没想到你还会修书,跟谁学的?”
阿昭饮了一口杯中的茶,她也说不准是跟谁学的。
见阿昭没回答,裴世玉转回话题,“想再看看的话也可以,不过须跟我太公说一声,而且你人得在青溪。”
“找时间我会去那里一次。”
“不如就中秋吧,跟我一路回去。”
“我再想想。”
两人坐在一处,安静得品茶。茶罢,就该各自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