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奴(157)
“那还真是巧,那不如就与我们一同上路如何?”武人大多时候都是直肠子,心眼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想到什么便也说什么了。
贺长情瞥了一眼身后的祝允,他们只有两个人,一人一骑,比行军那般龟速不知要快上多少。她能等得,可顾清川的尸首怕是等不得。
贺长情正犹豫着要开口推拒,便听袁成志哈哈笑了几声:“小阁主这么行色匆匆,可是为了顾清川?既如此,我也就与你直说了吧,圣上有令,命我等清除逆党之余,再力查顾家世子的变节一案。”
秋风打着旋儿送来刺骨冷意,撩起贺长情额间的碎发,却也把袁成志的言语送进了她的耳中:“云崖动乱,你若是与我们一路,还能互相有个照应。至于那顾世子究竟是被冤枉的,还是确有其事,小阁主也不必费心再去打听了,岂不便宜?”
第90章进城
贺长情笑道:“确实便宜。不过大军行进缓慢,那边的事怕是耽误不得。”
难得圣上还有点旧时的眼明心亮在,这下子总算惦记起了派人去查查顾清川的事儿了。只是人死如灯灭,没有活人的生气在,一具干巴巴的躯体无处停放又无家可归,岂不只能曝尸荒野?
“总不差这一两日吧。况且,眼下天气凉爽了,一时半刻不会有问题的。”袁成志一脸的憨相,说起话来也是直来直去,全然是为人着想的做派。
诚然,他这话说得在理。
只是,她要为顾清川收尸,为的是成全朋友之义。顾清川如今又被误会与逆党勾结,袁成志便是再有一颗赤子之心,那也先是人臣。圣上都没有言明顾清川的事情有端倪,他哪里来的这样大的主意呢?
至于她自己,本人一向与袁大将军无甚私交,他却这样苦口婆心地在这里费着这些口舌,就为劝她一同上路?
诡异,好生诡异啊!俗语都说了,事出反常必有妖,这袁成志太上赶着了,便立时显出了他的动机不纯。
贺长情压下心头的困惑不解,面上却还是秉持着自己那客套的笑容:“多谢袁大将军的好意,只是我们二人一向散淡逍遥惯了,若是一路同行,怕是反倒乱了军中的规矩。”
“阿允?别愣着了,我们快走吧。”言罢,贺长情朝身后的少年人招了招手,便见众目睽睽之下,那面皮俊俏的人就主动伸了手来牵住了她。
姑娘家到底是面皮薄,红着脸错愕着挣开了,而那叫阿允的少年人松是松开了,可人却是贴得更紧了些。
这两人光天化日之下就拉拉扯扯的,把个大老爷们袁成志看得眼皮狂跳,整日里风吹日晒的黑色面皮都发了红。
他可听说了,这鸣筝阁小阁主最喜带着她那个金玉奴,两人几乎成日里形影不离的。如今贺长情身边又只带了那一个人,岂不是说阿允就是那个金玉奴?而当主人的牧心者却又同金玉奴厮混到了一起!
这可真是有史以来,北梧最最荒谬的事情!若是让章相知道了,定然鼻子都会被气歪。
经这么一出,袁成志存了看笑话的心,倒也把叫上贺长情同路的事情给忘到了九霄云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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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你等等我!”祝允再次夹了夹马腹,看着贺长情头也不回地只顾策马狂奔的背影,他的心中顿时六神无主起来。
主人她,这是生了自己的气?气他在人前不懂分寸,只顾着自己痛快便做了那些于礼不合的动作吗?
可他漫漫长夜都忍得,又怎么会忍不了短短的一时一刻。他只不过是心疼那手背上见红的伤痕,想替她包扎而已啊。主人却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还独自骑马跑得那样远,是想丢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吗?
祝允咬紧了牙关,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追上前面那道身影。可惜他的驭马之术比起贺长情来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即便用尽力气,也始终隔着好长一段距离。
直到他们拐上林间小路,远远地将官道甩在了身后,贺长情这才渐渐放缓了速度,任由他自身后追上:“主人,你……在生阿允的气吗?”
“接下来的路,我们还是只走小道,别往官道上走。”贺长情说这话时,情绪平稳,唯有胸脯在微微起伏着,不过那也只是赶路赶得急了所致。
看上去,倒没有在为之前的事情生气。祝允挠了挠头发丝,有些不解:“您不生气吗?”
这回可是轮到贺长情不解了,她嗤笑出声:“气什么?气你刚才在人前对我不敬?又不是头一回了。如今大事当前,谁还顾得上那些。你看那袁成志,磨破嘴皮子也想让我们和他同路,若当真遂了他的愿,那才是大大的愚蠢。”
至于进了云崖,偌大一个城中人满为患不说,如今还被搅和得乌烟瘴气,躲着些走总不至于惹上一身骚。
“主人,你手伤了。”见贺长情完全沉浸在一腔思绪里,祝允也不好打断。待她说完,眉头也舒展开来,他方才从随行的包袱里取出了药膏和细布。
受伤?贺长情挨个看了看两只手掌,这才在左手手背一个不起眼的位置,看到了那道新添的伤痕。
还当是什么呢。祝允说得再晚一些,怕是都要愈合了。贺长情是真的很想大手一挥,说不碍事,可看着祝允近乎哀求的眼神,她终究还是心底一软,将手递了过去:“随便包一包吧,赶路要紧。”
不出两日,贺长情和祝允二人就赶到了云崖城外。
午后阳光正盛,遍洒下来的金辉给这样一座城池添了许多鲜活气,根本看不出来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战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