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奴(203)
“齐大人放心。这谷外全是瘴毒,他就算是逃出去了,也是死路一条。”哪怕是遇上谷中有人逃脱这种大事,老者也说得风轻云淡,全然不似放在心上的样子。
“这可是你说的。若出了差池,拿你是问。”心中平了一件大事,那姓齐的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彻底熄灭了火光,“走了,回去睡,明日再带人搜谷。”
二人的脚步声重迭在一起,拖沓着响了很久,随着房门再次被磕响的动静传来,才重新把这天地间的宁静给还了回来。
祝允这才敢找回自己的声音,对于方才无意听到的对话,他显得很是震惊:“主人,他们刚刚说,有人从地道逃出去了。”
“这有什么。”贺长情却是不以为意,“便是天牢,刑部,每年也多得是人逃狱,劫狱。你习惯就好。”
“不是啊,主人。”祝允有些急了,她并不明白金玉奴挖开地道这意味着什么,实在不是一件可以等闲视之的事情,“这里四面环山,我们常年被瘴毒滋扰,除却每日午时过后的那一餐饭里下了药,其余时辰身上是没劲的。没力气,没工具,又怎么逃得出去呢!”
“那你的意思是,北梧监管的这些人里,有人帮忙了?”贺长情听了这话不禁陷入了沉思。可思前想后,除了里应外合,她竟再也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第118章天生
虽说这里防范严密,犹如铁板一块。可人心到底还是要柔软得多,这不,再是森然的规矩铁律,也终究会有那一丝丝人情道义的施展之地。
所以,她也是可以做到的,对吗?
不知不觉中,贺长情似乎已经做出了某种决定。黑暗中,她伸出两指,轻轻拽了一拽祝允的衣角:“先回去吧。”
回了鸣筝阁,她就要早做打算,一定要在人前揭开这段往事不可。
他们继续在黑漆漆的四下里摸索前进着。只是这里到底是瘴气四溢的谷底,阴暗潮湿,比不得北梧其他地方,睡不熟的人也远远不止方才那二人。
路过一茅屋时,无法忽略的异响再次让二人本就悬着的心彻底提起。
粗重急促的喘气声哼哧哼哧地响着,像是有人在费力地拉动着破烂陈旧的风匣子,只不过平常那是为了烧火做饭,此时此刻听来,就显然情形不好了。
与之一道的呜呜咽咽的啜泣声虽是死命地压着,却也分外清晰:“哥,你……你要撑住啊。”
生老病死,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可这世上却没几个人能坦然看开的。更别提,是还在人命根本不值一提的落星谷里。
贺长情听了,心脏好像被人揪住一块软肉反复拧着,脚下也跟注了水一样,步子沉甸甸的。
“主人?”祝允同样也听到了被病痛折磨得不轻的哀号声,但比起心底泛起的不忍与煎熬,他还是更想抓住眼前他可以抓住的一切。
他不能,让贺长情有一丝一毫的危险:“这里没有郎中,也没有草药会给他们用,况且,况且就算我们去了也不会医术,要不然……还是走吧。”
如若今日躺在里面,命悬一线的人是他,那么他想自己是希望有人能像大罗金仙一样降世,搭救一把的。可他是自私的,既然上天将贺长情这样的主人赐给了他,那么他就已经不再会是这样的命运了。
而今自己的命运就是用尽全力,护好她。所以,冷血绝情也好,麻木不仁也罢,他都不能再让贺长情陷进去了。
祝允难得这样强硬地揽上贺长情的肩膀,一言不发地要带人走。
只是,他好像忘了,贺长情从来不是任人摆布的一只木偶。
小姑娘灵活地一个侧身,就让祝允抓了个空。两手空落落地僵在半空之中,只有夜风从指缝间无情且迅疾地穿过。
“你方才没有听到他们怎么说吗?这里有地道,如果我们赶在明日搜谷前,就把人从地道运走,那他就还有一线生机。”
说完,贺长情不再给祝允任何反悔的机会,循着声音径直走向了茅屋,未做停留,只听吱呀一声,人便推门而入。
因为没有点灯的缘故,屋内甚至比外面还要黑上一些。贺长情不大习惯地眨了眨眼,勉勉强强看清了地上一个平躺一个蜷缩着的两道人影。
那兄弟俩明显被唬了不小的一跳。躺着拉风匣似的人甚至止住了粗重的喘息。
而那个蜷缩着跪在一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少年两手撑着地面,期期艾艾地后退了一段距离:“是,是张大人吗?我……我这就去干活。”
“站住。”那少年活像见了猫的耗子,说不了两句话就要忙着窜走,贺长情凭着感觉伸手一拦,刚好将人挡了下来:“天都没亮,干什么活?”
这道柔和又陌生的女孩嗓音,无端使少年惶恐不安的心得到了片刻的抚慰,只是什么都看不清的夜色还是给不了他多少安全的感觉。
少年缩了缩脖子,依旧很是警惕,几根手指头搅在一起:“您,您是谁啊?可是我们哪里做错了?”
“她是我主人。”落后几步的祝允这时才认出这兄弟二人,准确的说,是听出来的,“她是来帮你和来福大哥的。”
他居然知道哥哥的名字!
“你们,认识我们?”少年人反复品味着主人这两个字眼,有种稍显荒诞的猜测慢慢从心头跃起,“是……你也是金玉奴吗?”
“我是祝允。”或许应该是叫小祝才对,那时落星谷里的人都这样叫他。可是主人给了他名字,他很喜欢,即便被人认不出来,他也要叫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