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奴(3)
鸣筝阁创立至今,确实受了梁淮易明里暗里的诸多照拂,但并无朋党羽翼一说。圣上不过是看鸣筝阁有势力壮大的迹象,才一心除掉他们并借机敲打一下冒头的那几位皇子。
如今巡检司背靠皇权,一心揪错又使计陷害,稍有不慎,鸣筝阁便会被打上乱臣贼子的名号。
这里面的利益错综复杂,她自然不会犯糊涂。只是若当真放之任之,鸣筝阁的二心便是板上钉钉了,因此能不能反败为胜的关键还得是看沈从白。
拖了这群人这么久,想来小白安全了。有他在,抢回认罪书一事也有指望。如此,今日就算真的将这条小命交待在这里,但只要能换得鸣筝阁众人无恙,不让梁淮易因此受到牵连,也死而无憾了。
贺长情微微松了松手。在这一点上,她只是抓个人质借以脱身,还真的没生出过害人之意。
这边钳制刚一松动,就被男人抓准了时机,只见他像条滑溜的泥鳅,趁着贺长情愣神的功夫转瞬就挣脱了桎梏。几乎同时,就在她的对面,立时便有冷箭破空而来。
贺长情本就避无可避,还不等主动纵身跃下,就被箭矢带来的强大冲击力给带下了悬崖。
深不见底的悬崖和被冷箭射中带来的骤痛,贺长情一时之间竟无法分辨究竟哪个更要命。侧头一瞥,是崖间稍显稀疏的葱绿,她咬了咬牙,干脆一把拔出箭矢往身旁的位置去扎。
运气尚可,仓皇之间,居然被她误打误撞插进了树干里。
下坠的势头顿止,贺长情整个人得以挂在崖间的一棵歪脖树上。只是好景不长,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一再撕裂,她终因失血过多,再也支撑不住地坠落下去。
最后一丝意识离体而去之际,似乎有遥远的声音飘飘荡荡跟了下来:“派人去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 2 章金玉奴
天光一点点黯淡了下来,谷底似乎是连月光都无法进入的人间尽头。贺长情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等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只能借着满天密密麻麻却依旧微弱的星光打量四周。
目之所及,只有一块并不起眼的界碑,凑近了去瞧,便见其上刻着“落星谷”三个大字。
落星谷?传闻中金玉奴的聚居之地,专供给北梧人做他们独有奴隶的隐秘所在。那竟然不是传说,而是确有其事?
京都里多得是有钱有闲的达官贵人,他们豢养家奴,平日里流连各大酒肆赌坊,是寻花问柳的常客,混账一些的打死了人都不稀奇,所作所为用荒唐二字形容也不为过。
金玉奴这样稀罕的存在,既配得上他们的身份,也满足了他们总是要处处高人一等的心思。就在数月之前,便发生了件甄姓公子命家奴假扮金玉奴,结果被人当街戳穿的可笑之事。
在北梧,有没有人见过真正的金玉奴尚未可知,但遍地都是金玉奴和其主人牧心者的传言。
贺长情也难免听说了一些二者之间的事,只是她一心扑在鸣筝阁上,志不在此,无论是牧心者还是金玉奴并无甚兴趣。不过眼下,有人烟的地方才可疗伤,况且巡检司的人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无论那落星谷究竟是何等地方,她都要去上一去。
昏迷了这许久,身上的好多处伤口重又结起痂来,好在是不再流血。贺长情拖着沉重的身子,越过界碑,往林子深处走去。
没走多远,眼前的雾气便愈发浓稠,几乎到了无法视物的地步。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雾中有什么呛人的味道,贺长情只是吸了几口便弯着腰身咳起来。
真是奇了,梅雨时节弥漫雾气本属正常,可这里的雾却明显不大对劲。
果不其然,这咳嗽远远只是个开始,贺长情揉揉隐隐作痛的额角,身子的不适终于让她明白过来,这根本不是普通的雾,而是有毒的瘴气。
她当机立断先点了几处穴道,封住了自己的要害部位。贺长情体力损耗过大,此刻又吸了不少的瘴气,一时腿脚发软,干脆靠着林间的大树缓缓坐在了地上。
她为自己把了脉。那脉相虚浮无力,看来身子状况的确不容乐观,值得庆幸的是吸入的那些瘴气眼下还还未有中毒的迹象。
便是要躲开巡检司的追捕,也不能过于心急。此处外有瘴气环绕,内里林木密布,倒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身心俱疲之下,贺长情索性合上双眼,靠着树干小憩起来。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昏昏沉沉中她分明听到了一连串的脚步声在向自己靠近:“这位贵客?醒醒,莫要睡沉了。”
“贵客,是指我?”贺长情的意识还未回笼,但在鸣筝阁里多年养成的习惯还是让她第一时间摸到了身上藏着的暗器。如若来人起了什么歹心,那她就一刀结果了对方。
来者共有三人,为首的是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看上去在这群人中颇有威望:“贵客是来谷中挑选金玉奴的吧,这边请!”
看来,有时候捕风捉影的东西也并非是空穴来风。贺长情不置可否地抬脚跟上了面前的三人。只有跟着他们,才能找到出路。
期间,贺长情还不忘了探探口风:“老人家,我看这林子尽被瘴气笼罩,想来不好出入吧?”
“容老朽我想想……距离上一位贵客出现至今,应有五个年头了。就是因为落星谷地势复杂且里面的金玉奴特殊,同孝帝才有命,只要能来到谷中并顺利带走金玉奴的北梧人,无论身份高低,也不拘男女,都能成为牧心者。”
同孝帝,那可是北梧的开国皇帝,其人纵横四海的传奇事迹便是放在如今都让诸国闻风丧胆。于北梧人,同孝帝是开疆拓土的神祇,可于他国,便是不愿回忆的灾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