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奴(39)
天灾,灾的是平民百姓和穷苦人家,而不是这些富得流油的商贾贵胄。至于这些富人在天灾中究竟同样遭罪还是大发横财,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了。
贺长情压下心中的思虑,回身叫住了祝允,在他手里塞了块刻有贺字的玉牌:“顺便把这个带去给知府大人。”
赵明棠是府衙里负责管理卷宗之人,当年的宋家一案,一定是经由他手入库的,他比寻常人要了解得更多,因而是最佳人选。
她虽与青州现任知府李直辛有着不浅的交情,但到底李直辛是宋家出事后才匆匆赴任,也未必知道太多的内情。更何况,现下线索尚不明晰就贸然拖人下水,她没有把握。
鸣筝阁的名头响亮,赵明棠听说是贺长情亲至,便急匆匆地撂下手中只做了一半的差事跟在了祝允身后:“这位大人,不知贺阁主找下官所为何事啊?”
“去了你便知晓。”祝允的声线和他给人的观感一样,生硬冷淡,不带一丝温度。
这样的态度落在赵明棠的眼中,便是大大的不妙了。众所周知,鸣筝阁虽不直属朝廷各部,但与皇室一直来往密切,是当今圣上的半个耳目。贺长情这个阁主,好端端的放着京都不呆,来青州这样的偏僻地界做什么?
左思右想,赵明棠得出的全是不好的结论。好在这段路算不得长,在他还没有想清楚自己的死法前,人便已经出现在了贺长情面前。
“赵大人,请坐。”
眼前的姑娘宛如出水芙蓉,虽不是夺人心魄的美艳,但依旧有种说不出的独特韵味。样貌是好极了的,可瞧着性子绵软,和那些养尊处优的闺阁千金似乎也没什么两样。
赵明棠娴熟地扯出一个客套的笑,说起话来滴水不漏:“多谢贺阁主赐座,就是不知您找下官是?”
“既然赵大人如此急切,那我也就开门见山了。我要借调两年前宋家灭门一案的卷宗,听闻府衙里卷宗的整理和存放一直是由赵大人主办,故而邀你一叙。”
宋家,那不是早已尘埃落定了吗?上面不许他们传扬,他当年也只在簿册上笼统记了几笔,就算草草了事。本以为随着尹知府丢了官,这事就算彻底过去。
可怎么如今,鸣筝阁却突然盯上了这案子。
赵明棠摸不透贺长情的意思,倒把自己急出了满头大汗:“下官不敢欺瞒阁主,想要借调并查阅卷宗,需要有知府大人的手令。没有知府大人的首肯,别说是卷宗,就是青州城里的任意一件记录在册的案子,下官也万不能吐露出半个字来啊。”
不愧是在官场混的人,好一张巧舌如簧的嘴,好一手祸水东引。
可京都里,比他灵巧的人多了去了,贺长情还没有问不出自己想要的答案的先例:“我与李直辛相识多年,他的手令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情,之所以没有惊动他,不过是不想给你造成太大的惶恐。我都如此有诚意了,反观赵大人你,却还跟我顾左右而言他。”
“下官不敢。”赵明棠为自己片刻之前的有眼无珠倍感痛心,他再也不以貌取人了,这小妮子是真不好糊弄啊,“实在是宋家一案牵连甚广,当年直接害得尹知府丢官入狱。还请贺阁主不要再为难下官,下官……真不能说。”
赵明棠的害怕不似作伪,贺长情托着腮望向了窗外,思绪飘远:“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但如果我说,我一定要查呢。”
额头上的汗彻底凝成了一颗颗珠子,唰地从赵明棠的鬓角边滚落下来,啪叽一声砸在桌面上:“贺阁主,下官出来得匆忙,想去方便一下。”
贺长情这才将视线调转过来,她什么都不说,只是盯着赵明棠笑。
那笑不带情绪,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着实有几分瘆人。就在赵明棠实在撑不住,险些心虚地将头别过去时,贺长情才缓缓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就去吧。”
“阿允,坐,别可惜了这一桌好菜。”人刚刚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贺长情就招呼着祝允赶紧坐下。
“阿允……就不了吧,一会儿若是让赵大人看到了,不好。”祝允实诚地站在一边,目光虽不断打那些菜肴上飘过,但是人却非常有毅力地一动不动。
“他不会回来了。”贺长情若无其事地夹着菜,只是食不知味,“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贺长情明确表示赵明棠是借故遁逃,祝允也就没有了傻站着的道理。这还是他第一次同主人,面对面地同桌用饭。
祝允看到,贺长情用筷子夹起一道清炒茭白,送至了嘴里,她细细嚼着,整个过程文雅端庄。这些菜,主人都夹过了,他若也去夹,会否太过失礼了。
昨夜和今晨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他怎么有脸再……
想到这里,祝允仓皇地低下了头去,但是干坐着似乎也并不太好,祝允干脆端起了面前的酒杯,仰头灌了下去。
一口烈酒入喉,他的胆子莫名跟着大了几分:“我去替主上把人捉过来,打到他说为止。”
祝允很少表露过如此鲜明的情绪,贺长情有点忍俊不禁:“你这是喝多了?他好歹也是朝廷中人,我这回为的是私事,不好滥用私刑。想让他开口,多得是法子,你先替我仔细查查他的家世背景。”
既然无法直接动赵明棠,那就从他身边人开始入手,诱之以利,不信他不上钩。
第20章舞剑
“姜兄你这行色匆匆的,是要上哪儿去?”
被唤作姜兄的人伸长了脖子四下里张望了一圈,才抬袖掩着口鼻道:“我可只跟你说,切不可出去瞎传。听说前几日鸣筝阁的小阁主来了青州,现下正在望江楼宴请名流,说是要挑选合心意的谋士入阁办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