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不再来(15)
然而,当他们真的出发,却发现这边的天气情况比预想要更艰难得多。明明还是下午,却看不到一丝蓝天,阴沉似夜。
两人轮换着开车,一刻不停地赶往目的地,气氛却沉寂不已,车内沉寂,在客栈内还信誓旦旦的两个人,早已被重压压得说不出话。
密密匝匝的雨幕笼罩大地,周围皆是一层灰蒙蒙的纱幕,周围的景色模糊不清。风声呼啸,将雨水卷起,拂过车窗,带来冰冷的寒意。
江未看着挡风玻璃上的雨滴,低声说:“开始下冰雨了。”
雨水落地成冰,敲击声很是刺耳。
此时的温度已经很低,哪怕车窗紧闭,车载暖气也开到最大,寒风仍能透过缝隙一点点灌入车内。
沈淮棠身上裹着厚厚的外套与毛毯,仍是打着寒颤,不停地搓着已经冻得刺骨僵硬的手,呼吸间,空气凝结白雾。
突然间,车底传来砰的一声!
越野车颠簸两下,随即失去平衡。
江未赶紧踩住剎车,车身一阵剧烈摇晃后,稳定下来。
竟然爆胎了。
沈淮棠与他对视一眼,相对无言。
这时候,车窗外完全是另一个世界,伸手不见五指,风声凄厉,雨水如利刃。
车灯穿透着暴雨,形成一条模糊的光束,只能照亮前方不远处的道路。
现在,并不是下车换胎的好时机。
她拿出手机,却发现通讯设备也失去信号,无法呼叫救援。
这一下,他们彻彻底底成为了荒郊野岭中的一座孤岛。
在暴风雨的轰鸣声中,时间仿佛变得无比缓慢,度秒如年。
江未缓缓地将车开到路边停下。
熬人的黑暗里,沈淮棠沉沉叹一口气,只觉得这场永无止境的暴风雨已经蔓延进她的身体里。
乌云堵在喉间胸口,尖锐的冰雨横冲直撞,剐蹭出无数细微的痛意。
沈淮棠伏低身子捂着脸,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江未以为她哭了,手忙脚乱地伸手去安抚她:“没事,等雨小点我就去换车胎……”
结果她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淡漠的死气沉沉的面容,没有眼泪,唇角却带着诡异的微笑。
江未当即都不敢碰她了。
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是会笑的。
“对不起,我搞砸了。”她仍然保持着那惊悚的笑容,很有种平静的癫感。
自以为做好万全准备,自以为能有破局之机,自以为能有超绝好运气,才导致他们沦落这步田地——
能见度极低的天气里,旷野公路边,车辆爆胎,电子信号全无,孤绝得如同汪洋中不知何时便会翻落的一叶扁舟。
说句难听的话,他们要是死在这里,可能一周都不会有人发现。
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后,江未竟然偏过头,难以自持地笑出了声。
沈淮棠盯着他逐渐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片刻后,也被感染得干笑两声,最后竟然是两人莫名其妙地笑成一团。
“太离谱了。”江未笑得眼角带泪,桃花眼闪闪烁烁,“我十八岁都没有做过这么莽撞的事情,事实证明,冲动真的是魔鬼。”
“谁不是呢?”沈淮棠也笑得没力气,“别人总说我理智冷静,经此一役,英名尽毁,太倒霉了啊。”
不知从何而来的冲动,让两个靠谱成年人在匪夷所思的路途上横冲直撞,终于体会到淋漓尽致的低眉倒运。
高反的症状不知不觉间卷土重来,沈淮棠的脑袋突突的疼,眼皮沉重,连胃部都翻腾灼烧起来。
她忍了又忍,再次为这次令人哭笑不得的旅途而感到无奈与赧然。
江未察觉到她身体不适,再次给她接上氧气设备,多围一条毯子:“反正也走不了,趁着这时候好好休息吧,等雨小点,我们再做打算。”
沈淮棠顺从闭眼,昏昏沉沉。
就算加了毯子,冷意仍从车外不断渗透,一点点夺走她的体温,然而此时她的精神实在过于倦怠,不知何时竟真的睡着了。
她陷入一个短暂的梦境。
梦中与当下的环境天差地别,没有冷雨,没有旷野,她在一座绿意盎然的小岛上,怀着期盼的心情爬上一座废弃灯塔,然后开始漫长的等待。
直到灿烂的太阳落下,深蓝的天幕缀满星辰,而后出现缤纷的流星雨。
那是一幅极其绚烂的画卷。
可她独自孤独坐着,久久地凝视远方,直到流星雨结束,黑夜散尽,海平线泛起天光,她都没有等到想见的人。
二十岁的沈淮棠,或许还不知道,她再也等不到他了。
分手的原因
失落的终点是某种仿似坠落的空虚。
沈淮棠惊得猛地睁眼,骤然从梦境中抽离,大口呼吸,半晌才缓过神来。
她揉揉眼睛,坐起身来,驾驶座上没有人。车窗玻璃上结的霜花已经越来越厚,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变小。
为了保暖,沈淮棠本就穿了羽绒与冲锋衣,此时又戴上毛线帽,用厚围巾在脖子上裹了两圈,遮住口鼻,最后披上雨衣,整个人全副武装地像是一只企鹅。
她打开车门,摇摇晃晃地跳下去。
江未从后备箱处拿工具箱,开始拆卸备胎,听见声响这才望过来:“醒了?我正想去叫你,准备换车胎,你最好还是别在车上。”
沈淮棠舒展手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问道:“你没睡吗?”
“没有,两个人都睡着,容易失温,或者二氧化碳中毒,我还是保持清醒比较放心。”江未蹲下,举起手电,仔细观察爆裂的车胎。
她走至他旁边,朝他伸手:“我来帮你举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