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港(136)
路清让耐心等会场再次恢复安静,偏过头,淡淡回了句:“反正都是橱窗中的物件。”
林奚早就在人群中一眼看到路清让。
人在后排会议厅的灯下,光影更显他骨相优越、鼻梁高挺。脱下烟灰的西装,身上只黑衬衣,孤坐人后,什么外露的情绪都没有。
但她忍不住一次次看过去。
看他鼓了鼓掌,看他和旁边人讲话,然后起身从侧门出去。
林奚低头看看手上一迭流程文件,向身边几人抱歉一笑,提前离席,也从台侧跟出去。
论坛选在一家酒店的会议厅。
服务人员都在场内,外面空无一人,林奚轻而易举看到路清让。
跟他出来的这侧走廊不走人,只在拐角亮了盏复古琉璃灯。
路清让背抵着墙,一手捏着西装外套,一手插兜,侧脸低垂,站着。
他原就只剩黑衬衣,现下更幽暗得像融进夜色,琉璃灯影浅浅一道映在他身后墙上,构图完美似老旧的古典画报。
林奚陪站在走廊这头,也没入昏沉的寂静,半晌才走过去。
看见她,路清让有些恍惚,好一会回神,笑了笑,淡淡问候:“好久不见。”
两个月,算好久了。
林奚没讲话,心底翻出些莫名的情绪。
路清让见她只是沉默,勉强维持的笑意一点点消弭,安静对视回去。
林奚却微微偏过脸,心情复杂到酸涩。
两个月能发生很多事,能让她在集团一步步站稳脚跟,也能让路清让一次次丢掉项目。
她不用过度思考都知道,路清让日子不好过,而这背后要没点爷爷的明示暗示,仅凭那些花边新闻就能让业内一致口径,说出去,都得小题大做得让人笑掉大牙。
她很清楚原因,路清让也不会不明白。
但他什么都不讲,像逃离小楼一样逃离所有人,活成孤岛。
这么偶然碰到,林奚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心情,嘴唇翕动半天,什么都没能讲出来。
空荡荡的走廊,只盛得下一句不咸不淡的“好久不见”。
其余的情绪全被用力压缩进胸腔,不敢再说了,怕再晃荡一下,就要被下一个句子引爆。
路清让要告辞。
他怕再待一会,就控制不住留住她的冲动。就会想把那些世俗统统抛在脑后,或者真带她私奔,把她关在家里,谁也不许见,只属于他一个人,自私又偏执地告诉她,那些董事位置有什么重要?你的人生从此只能看我、只许看我。
但不行。
他不能这样。
她不开心,他又怎么幸福。
她退了婚又怎么样?他爬不上去,她不肯下来。
所以,就别再来煽动他晦暗的欲望。
路清让终于开口,声音喑哑:“那,我先走了。还有工作。”
“你哪来的工作?”
林奚情绪突然,不假思索叫住他,质问。
路清让背过身,满腔苦涩地定住,没回应。
“路清让!”
林奚努力平心静气,“你能不能,放下你的自尊。”
听到这句,路清让转回来,沉默看她。
她决绝的口吻下藏着重重沮丧。
林奚内心有个声音反复提醒着自己,路清让的所作所为,全是她默许的,甚至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她搅动的。
这笔账不能全算在一个人头上。
路清让不该沦落,也不能被埋没。他能力出众,是远超过所有人的铮铮佼佼,现在被林家卡得进退不得,被所有人肆意揉搓。
爷爷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总有林家鞭长莫及的关系,”林奚说着,忽然恼了,向前一步,逼近路清让,“你能不能丢掉那些原则,就求一求人,不行吗!”
“求人?”路清让低头看她,有些自谑地扬起嘴角,“是求人,还是求你?”
但凡他能做的,其实都做过了。
“那就求我。”林奚扯住他的领带尾巴,一圈圈从下往上卷,最后几乎要勒紧他,“爷爷的关系是爷爷的,我的关系是我的,我可以帮你。”
路清让低头看着她那只纤嫩的手,缠在他的领带结处,再抬头,眼神侵略十足:“你在担心我?”
压抑的情绪终究还是被引爆了。
“你现在准备什么都不做了?”
林奚这话像自嘲。
她刚要松开缠在她领口的手,被路清让反扣在胸前,紧紧抓住不让她抽走,又问了一遍:“所以,你是在担心我。”
“你为什么要逃。”林奚不为所动,她只想问她想知道的,语气狠诀地一下下戳在路清让心尖,“不是不择手段?怎么现在规矩起来了。我不信爷爷真能遮了你的天,不开心就不要笑,哭也要让全世界哭在你前头。”
她依旧蛮横,依旧无理。
路清让却觉荒凉,手上力道一变,将人推到墙上,俯下身,强势逼人:“你是在说工作,还是在说你和我?”
林奚被他的反问晃了一下,茫然无声地动了动唇。
“我可以不逃,那你可以吗?”
路清让情绪喷涌,直白也凶狠,眼中滚动着不加掩饰的渴望。
林奚觉得他落在自己耳侧的手掌滚烫灼人,下意识向旁边躲了躲,被路清让蛮横扯回来,连疑问都染上危险的审视:“林奚,你有打算和我在一起吗?”
“我说工作。”
她抬眼。
路清让冷笑:“你用自己的关系帮我,落在爷爷耳朵里会是什么意思,你想没想过。”
“好,随便。”
林奚怎么可能认输,她连落下风都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