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港(66)

他原是在刻意保持距离，现在也不得不上手。可路灯下这样的拉扯太明显，他试图带着林奚隐到暗处，又怕扯痛她，只得虚虚掩着她的背，想推她先离开小花园。

“路清让！”

林奚不愿被摆布，又脱不开身，愤而抓起他胳膊咬下去。

她没客气，把别处的火也迁怒过来，顺着力道使劲，牙齿尖尖轻而易举磨开了表皮。

路清让绷紧胳膊，一声不吭任由她咬。

直至林奚嘴里有了血腥味，方才清醒，愧疚从眼底一闪而过，忽地放掉路清让胳膊，气势似乎弱了一截：“你干嘛。”

“我担心。”

路清让低头看了眼她的齿痕和慢慢渗出来的血珠，不挂心上，只问她：“今天你有什么事？”

林奚又恢复一如既往的表情，似乎因他这话翻起旧账：“所以呢？为什么要告诉你。”

路清让看着她泠泠脸庞，连路灯的黄晕都没能柔和其半分，反倒映着她的眸子清冷似琥珀。

酸涩怎么也压不住了。

小时候她比现在还高傲，甚至称得上刁蛮。

即便在长辈面前甜着声音服软认错，一转头也继续该干嘛干嘛。

她有她的道理，所以也要逼着路清让认同附和，要永远和她保持一个战线。

她不接受叛徒，更不待见逃兵。

路清让现在再想，其实是当时一个又一个不自知的选择，一句又一句没和解的话语，恰好碰上了她绝不低头的性格，和自己没法抹杀的成长背景，才会逼着两人走到这会的境地。

谁又知道现在自己做的这个“离开林家”的选择，会把命运推向哪里，又是对是错呢。

思索闪回又闪过，路清让不再向后看，他要往下走，走到这条路是死的，撞了南墙，大不了他再换一条去走。

总能走通，总会走到。

“万一我能帮忙呢。我想，我还有点能力可以用得上。”

他换了种讲话的方式。

林奚当真权衡了一瞬，却又说别的：“你先把‘为我离开林家’这话收回去，我听着虚伪。”

路清让想着那晚在Per se说的话，他怎么不记得自己说过这个。

“你自己想做什么事，别把理由安在我头上。归根结底，你做选择，所以你承担对应的风险和收益，和我没关系。我一没怂恿你，二也不支持。”林奚一针见血，“你要是想把舆论压力转嫁到我头上，那……”

“我不是为了你，”路清让眼底有些泛红，忽地出声，近乎赤.裸地坦白，“我是为了我自己。”

他用力咬紧牙关，控制住情绪，放低音量：“因为我自私，没法看你跟别人……”

他没说完，又被另外的声音打断。

“给你电话没接，”秦胜冲林奚扬了扬手机，愠色渐浓，“大晚上的，你不带吴江就出门。”

他看向路清让，又一扫而过他乌红的胳膊，刻意无视了他的存在。

路清让微微侧目，反倒沉稳地看向秦胜。

最近碰面几次，这位公子哥都带着对他莫名的敌意。

他淡淡审视回去，用眸中无声水流裹住对方扔过来的暗器，专注读心。

林奚原就烦着，见状更闷。

这两人是把她当居委会么，她没有负责调停这项业务。转而冷冷和秦胜说起正事：“你知道金融业换届么？”

“上个月班子就搭好了，”秦胜收了收性子，“怎么了？”

秦胜平日里对任何正事都不怎么上心，可敏锐嗅觉让他一瞬以微知着：“你是因为这个？李家有事？”

林奚未置可否。

林家只有极小部分船舶金融业务，又不上市，和二级市场关系远着。

但路清让原CFO的位子，多少在投融资的关系网里有些道行，在一旁跟着洞察秋毫，也大致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秦胜不说话了，沉思半晌，为李年年今晚的行为开脱：“那是李家的事，不是李年年的事。”

“呵，”林奚几乎是浓墨重彩地嘲讽了，“你说这话不违心么。就没有能让人永远乘凉的大树，她想偷懒一世，也不想想谁有这么好的命。”

林奚还想继续从嘴里飞刀子，被路清让轻轻带了带手腕制止。

她克制住一箩筐的刻薄，用力忍下了。

“那，我去打听看看。”

秦胜只那么说，心里却明白林奚是对的。他也算见多了风谲云诡，浪潮真要扑过来，没人能独善其身。

想到这，他哄林奚消气：“别跟李年年计较了，她脑回路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你把你的律师团队借给她用用？”

“我为什么要管她？”林奚瞪他。

“别，”秦胜往前走了两步，正色道，“教训两下得了，过了真就不好收场了。”

“她以前没得过教训么？她怎么不自己长记性。”林奚冷笑，“我仁至义尽。”

秦胜原不是指责，但说出口的话林奚怎么听怎么不舒服，在她耳中，就算不是指责他那态度也得算是质疑，她不接受质疑，因而口不择言道：“说破天，李家的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祖上的情谊都是几辈子前的事了，反正我没受过什么恩惠。而且，我也不是搞慈善的，我没那么多闲工夫帮这个救那个。我现在没趁火打劫李家都算我道德高尚！”

她撂下一大堆话，转身就走，又见秦胜和路清让一起跟上来，斩钉截铁：“不要跟着我！”

秦胜还是不敢随便招惹她，掏出手机吩咐自家司机加班：“远远跟着林小姐。”

路清让没开车来。

准确说，他的几辆车都被老爷子收走了，没得开。便徒步追上去，被林奚再一次呵斥：“你听不懂人话？我说别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