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港(8)
“借你吉言。”林奚头也不抬。
“……”
李年年也爬起来,光着脚,裹着毯子,精神萎靡,“怎么又在看文件。”
秦胜让工作人员送早餐上来,挂了电话,李年年用胳膊戳他:“你俩是不是去和秦爷爷商量订婚的事?”
林奚的红笔不小心画出页外,停下来,也看秦胜。
“我哪知道?随便呗。”
李年年倒是开心,一八卦就容光焕发:“我完全不怀疑,以你们两家老爷子的水平,送你俩一起出国的时候,就计划好婚宴主题色了吧!”
林奚摸到手边纸盒,砸过去,“那你是做什么的,跟着我俩出国,电灯泡吗?”
李年年嬉皮笑脸凑过来,“我这是一种对爷爷们高瞻远瞩的肯定。”
她话锋一转:“再说了,你看看你和秦胜,一个冷血,一个自我;一个自私自利,一个无欲无求;一个铁石心肠,一个笑走红尘。你俩?绝配!”
林奚冷哼:“你这才华怎么不去唱戏?你要是给《红楼梦》作曲,哪还有曹雪芹什么事?”
“曹雪芹?”李年年装傻,“你请他当主婚人了?”
秦胜往沙发一坐,眯着眼睛翘起二郎腿,作壁上观:“这就是我不去电影院的原因,他们演的哪有你俩好看呢。”
林奚手边没东西了,只能砸过去个烟灰缸,“让我清净点!”
送餐的敲门声恰如其时,李年年气沉丹田,隔着屋内两层墙冲门大吼:“进!来!吧!”
秦胜“啧”了声,起身去餐厅,路过顺便拍拍她肩膀:“你要是去唱戏,也得是唱老腔。”
这真超出了李年年的知识范畴,她求助林奚:“他什么意思?”
林奚低头看回资料,“夸你呢。”
李年年疑神疑鬼:“夸我什么?”
“夸你声音洪亮。”
“秦胜!!——”
掐准了时间似的,两人一去餐厅吃早饭,林奚的手机便震动起来。
林奚迅速放下手中的笔,接起电话。
“吃过早饭了?”
“现在是英国几点,你不睡觉?”林奚绕开他的提问。
路清让听出情绪,淡淡解释:“这几天到处飞,时差乱套了。”
林奚不讲话,路清让哄她:“我下周就回国了,能好好休息几天。”
林奚还是不出声,电话里的人只好求饶:“我知道了,我现在去睡。”
“要不明天我从北京飞去看你。”
理性的、客观的,甚至称得上冷淡的语调。
这下轮到路清让不讲话,她的借口太烂,分明另有所图。
但,这不合适。
话筒里的沉默衬得底噪声愈发直白,过了好一阵,路清让轻轻笑了笑,“没事的,这个项目快结束了。”
是拒绝。
路清让是在某个时刻,突然这样稳重起来的。
不动如山,雪山。
远望着日照金山的漂亮,让人有揽风景入怀的冲动,可真靠近了,你才瞧见它在沉默之下的云奔雾涌,它的簌簌雪落。
远近都看不透,让人讨厌。
日子久了,林奚常常会忘记路清让少年时的样子。
那时他们都住在林家小楼,晚上在院子里烧烤,刘华荣“无意”将一块碳火落在了她的裙子上,万幸是冬天,衣服穿得多,不然烫出来的洞就该直接在她的大腿上。
路清让拉着她一瞬间跳了起来,随即弯腰检查她的伤,好久才又站起来,指着刘华荣,眼睛里喷射着火点,恶狠狠地说:“你这样会出人命的,我警告你——”
他那时也才十六岁。
少年再发狠,在成年人眼里也不过是只弓着背、龇牙咧嘴的猫。
不像现在,路清让只是单单站在那,就足以让人避君三舍。
从回忆中抽身,林奚扔下笔,看着面前堆成小山的文件,突然觉得索然无趣。
“早点休息。”
路清让单一个“好”字,等林奚挂电话。
到底还是犹豫了两秒,林奚才“咔嚓”一声息了屏。
她起身,走进餐厅,李年年和秦胜仍在叽叽喳喳拌嘴。
“秦胜,不是我说,你最近的审美越来越不行了,上次你车里那妹子妆画得那么浓,我还以为她泰国来的。”
“得了吧你,泰国人民招你惹你了。”
“你看看你那新车,听我的,蝴蝶门和你气质不搭。”
“你好意思说我,你三天两头换的那小帅哥,玩消消乐都能一键清屏了。”
“呵,我这叫审美稳定,你懂个屁。”
……
李年年先看到林奚走进来,她指指秦胜,“看我们奚奚这表情,拿你当傻子看呢。”
秦胜继续搅着他钟爱的洋蓟黑松露汤,不疾不徐,“是,毕竟刚刚这屋子就我一个人,还有个就不知道是什么——”
“你要死!”
李年年不吃了,举着叉子瞄准秦胜。
林奚按下她的手,“多危险。”见李年年噘嘴,又补充,“你就该拿这叉子,直接冲着他的脸飞过去。”
秦胜丢了手中汤匙,向后一靠,懒懒散散扯起嘴角,“跟我玩姐妹情深这套是吧。”
“说正事,”林奚坐下来,“明天一早要见秦爷爷,今晚就得飞北京。”
秦胜一扬下巴,耍赖,“就身上这套衣服,没得换。”
林奚白了他一眼,“穿什么让哪家店给你送来。”
他不做声了,摆弄手中杯柄。
李年年终于有机会报刚刚的奚落之仇,满是同情地阴阳怪气:“你加油哦!别被秦爷爷骂得太惨!”
秦胜瞪她:“你知道‘兔死狐悲’怎么写吗?有本事等下你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