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景巡夜人(1228)
铁家老婆子见状,学着戏曲里的豪杰,大喝一声:“受死!”
她举门闩呈举火烧天之豪迈姿态,然后重重一挥。
操持家事一辈子的老婆子,手劲不小,门闩伴着风声砸落。
眼见着要印在脑门上时,地上横躺的尸体突然直挺挺坐起。
门闩啪一下打在了白布裹着的尸体肩头。
“哎哟,我的娘嘞!”
一声接地气的惨叫,尸体噌地从地上跳起来。
双手朝着后背伤处抠抓,脑袋上裹着白布满屋乱窜。
一边窜一边骂。
大抵是骂声太接地气,反倒叫众人都愣住。
铁家大儿子手里捏着只臭鞋,在思量跑与不跑之间,他喃喃道:“这,诈尸也骂挺脏哈。”
就这般众目睽睽之下,那‘诈尸’的猛扯下裹尸的白布。
“哪个瘪犊子玩意打的我?”
铁家老爷子龇牙咧嘴问,一转头便见满屋挂白都是人。
自家老婆子和儿孙都披麻戴孝。
双方大眼瞪小眼,下一瞬,满堂轰然一炸。
……
未营胡同,有个姓铁的老头分明死得板硬,却在停尸时还阳,还会骂娘会喊饿哩。
就是被阴差驱赶的时候,右肩挨了白无常哭丧棒的打,留了条门闩似的印。
以上就是一宿没睡油头油脑的邢捕头,急匆匆领人来时,在胡同口找一个小屁孩打听的。
昨日熬夜安抚百姓,刚刚才回五城兵马司班房在滚得反光的破草席上睡下,邢捕头便被人薅了起来。
昨夜动乱,耶莱城上钉着的巨大骨架散落下不少砸在盛京。
出现不少死伤者。
但这位姓铁的老爷子不一样,听闻是死硬了停尸时,诈尸还魂的。
邢捕头常与巡夜司打交道,晓得轻重,灌了壶隔夜浓茶糊着眼屎便急匆匆赶来了。
未营胡同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见得官差来,不少眼尖打量。
看见是五城兵马司,而不是传说中的巡夜司,不少人失望咦了一声,仍旧堵在道中。
邢捕头嘿了一声,五城兵马司低人一等怎么的?
他摘了佩刀,刀鞘啪啪啪拍出。
与身后差役将这些看热闹的人全部哄散。
到了铁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官差来了。”
邢捕头进院子,便见铁家还未来得及摘的白花白布。
院里石凳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吊着一边胳膊,在滴溜溜喝面疙瘩汤。
简单问了情况,邢捕头细打量这老头儿。
老头精神矍铄,面色红润,看精神头再活个十年没问题。
在邢捕头询问时,老头儿坚决不承认他是被吓死的。
“我姓铁的,一颗铁胆,手下不知多少穷凶极恶凶徒性命,我会吓死?”
事情牵扯尊严,铁老头梗着脖子澄清。
“我是误入了阴间,见到了神仙人物。”
邢捕头莫看他随时头发油腻腻,那是真正多年的基层刑名捕头。
一眼看穿这老头儿在强撑,正待揭穿便听他道:“我真的亲游了阴司酆都!”
听见酆都两个字,邢捕头立时神情一肃。
老铁头又道:“我还看见了帝君阴差出行,对了,还看见了巡夜司的赵千户夜游阴曹呢!”
赵鲤大名从这老头嘴里说出来,邢捕头心中一下。
得,样样对得上,估计没跑了。
看见邢捕头质疑之色尽去,原本还不确定的铁老头登时理直气壮:“就是赵千户,她老人家有大本事,在阴曹地府夜游还吃云片糕呢!”
竖着耳朵旁听的众人,顿时哗然。
邢捕头左右看看,见状挥手:“都散了都散了,别什么热闹都看。”
他微妙的态度,变相坐实了此事。
酆都城真的现世了。
众多八卦人士青天白日听得诡谈,都后背发凉。
各自嘀嘀咕咕回家去,背后还传来铁老头的声音。
“我这胳膊吊着?”
“嗨,我也是阴司走过一遭,见过世面的,能叫我家那老婆子打裂肩胛骨?”
“是我还阳的时候啊,那什么被阴差大人用哭丧棒打的!”
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老铁头扯着嗓子澄清。
还没到中午,这一消息长了翅膀似地传遍盛京城,并因传播者甚多迅速朝着城外乃至整个大景传播。
作为故事的主角之一,赵鲤却正来到了盛京郊外的一处苑囿,请人吃席。
第1064章 宴请
士人多追求清雅生活,常在郊区置山房苑囿。
里头杂植花卉,四时常新。
盛京东郊便有一片温泉山房,其中最大的一片山头一直闲置。
不少人看中此处修竹古梅与极佳的温汤水质,曾四处打听这片山头在谁人手中未果。
去岁六月,这荒置的山头突然大兴土木。
大量匠工齐聚在此,规划了一处近千亩的园子。
里头凿池引水,台榭星落,嘉树扶苏。
有大片的花坞,有香露园,有山林温汤,有专门的庄子产出新鲜瓜果菜蔬和鸡羊。
目下虽只完成了主体苑囿建筑,还有大部分未完工。
但一看这配置,有人便猜测这院子只怕是要建来作嫁妆之类的。
诸人纷纷拭目以待,想看是京中哪家如此大手笔。
这问题,在今日有了答案。
水榭之中,临时从宫中、沈家调来的厨子汇聚一堂。
流水似的佳肴上桌来,没一会又撤下空盘。
正饮茶清口的赵鲤,将一碟子肥而不腻的虎皮肉朝前一推。
坐她对面的玛丽莲换了新制衣裙,冲赵鲤腼腆一笑,嘴边还沾着点点油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