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景巡夜人(1240)
但他很快站稳,原本脸上老好人般的敦厚并着担忧一同收起。
眨眼间双手束在官袖中,神色冷然。
太清楚大儿子脾性的林著将微颤抖的手藏起,一言不发。
远处那纸人见得林明远神色一摆手,人群中又走出一对夫妻。
男子长相肖似林著,夫妻两怀中各抱一个襁褓。
见林明远便喊:“父亲。”
又喊林著:“爷爷。”
林明远双手握拳:“哪来的妖孽,以为胁迫人质便可为所欲为?”
他看着方才添了一对龙凤胎的儿子儿媳,厉声道:“我为朝廷命官,因私情退让半步都是对恶行之纵容。”
“是死是活你们委屈着,事后老夫自刎颈在你们坟前谢罪。”
言下之意,他是宁放弃家人也绝不受匪徒胁迫。
赵鲤没想到,这便宜老舅还是这样刚,不提头来见改自刎谢罪了。
颇有后世北方毛熊国风范,谁也别想拿人质谈条件,头铁就是干,有必要时连着人质一起干掉。
因林明远这一声喊为表率,不少要死要活的官员都震慑在原处。
赵鲤本想说倒也没那么严重,见状也默默闭嘴。
这些官员安分也好,免得地给接下来的行动添麻烦。
纸人也被林明远一声喊,乱了阵脚。
一阵支吾后,冷言道:“果然是那赵家女的娘舅,都一副冷心冷肺。”
林明远不答,只对赵鲤一拱手:“赵千户自按你们的章程行事。”
纸人见林明远不按常理出牌,反倒一慌,正想催虫叫这些官儿们看看厉害,远处一声净鞭响,隆庆帝到了。
第1074章 遗响
夕阳的金红遍洒在青石地面上,隆庆帝的车架车轮缓缓碾过地面。
见象征大景最高权力的龙辇来,纸人的异常遮掩不住。
赵鲤蹙眉,横卧长刀挡在了道中:“陛下来了,王公大臣也来了。”
“你有什么话要说?”
立在赵家门前的纸人有一瞬像是站不稳般的一晃,赵鲤几乎以为它会跪下去。
可它只一晃后便又稳住,黑墨描画出的眼睛直勾勾看着隆庆帝的车驾。。
车帘一掀,隆庆帝步出马车。
看他来,先前因林明远那番话而震慑当场的大臣们纷纷上前。
显然相比起顽固分子林明远,缠看着软和的隆庆帝要更有性价比。
一时间隆庆帝车驾旁,满是哭声。
纸人控制人质的眼光十分精准,俱拿捏着诸大臣最重要的人。
见得重要之人受挟制,不少人五脏六腑如入热油煎锅,掩面在隆庆帝面前哭。
换做其他事,隆庆帝真不一定会给他们好脸色看。
但今日之事已祸连家小,见人质中上有老者,下有襁褓中的婴儿。
隆庆帝难得的沉下脸来:“诸位不必担忧。”
这般说着时,他视线移向赵鲤。
赵鲤微不可查摇头。
行有根由,目前赵鲤只明确晓得操控纸人之人与赵家与赵淮父子有仇。
但那两个忘八端,究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惹人寻上门来,她没有任何眉目。
里头纸人防备心极重,至今未露真容真身。
只一句要讨公道,旁地赵鲤没套出话来。
只看隆庆帝来了以后,里面人说是不说。
隆庆帝与赵鲤这对便宜父女实际相处没多久,却真有些默契。
隆庆帝秒懂示意,在诸多靖宁卫的保护下站定,轻咳一声戏文里的青天大老爷般唱起了红脸。
“今日你以这种方式求见,朕来了!”
“朕知你必有奇冤,然挟持无辜幼弱绝非解决问题之道。”
“现在朕便在这,你有何冤屈尽管说来,朕自给你个公道。”
言罢,他一撩龙袍,大马金刀坐定在赵鲤之前坐的那张圈椅上,模样瞧着极唬人。
若有没见过,说不得被这一身正气震慑一番。
纸人显然动容,竹纸身体簌簌抖动,似害怕又似激动。
隆庆帝莫看平常偷懒养猫儿修仙,对人心人性的把控准,见状乘胜追击:“不着急慢慢说,朕听着。”
岂料下一瞬他脸上笑僵住,纸人停住抖动突然细声道:“我不信你们。”
它加重了语气:“你们习惯了高高在上,哪里会低头瞧瞧。”
“我等市井小民,对你们而言不过是黏在鞋底上的灰,亲自弯腰掸灰都恐伤了腰。”
不知过往经历了什么,让这纸人如此说,但站定一旁的赵鲤早已不耐。
她皱眉喝问:“你要陛下来,陛下来了。”
“陛下要给你公道,你却又不信,究竟要做什么?”
穿着白茅草马甲的纸人缓缓抬头。
一声弹舌的驱动灵言响起:“嗟——”
赵家家宅左右的人群纷纷挪动脚步,向两面散开。
不知何时起,赵家的褪色的朱门洞开。
两面屋檐各悬一盏红彤彤的灯。
从正前方,可以清楚看见影壁上满是带血爪痕。
“五城兵马司邢捕头,五城兵马司张森何在?”
纸人一点,点了两个赵鲤的熟人。
她微一愣怔后,心念一动。
此事与五城兵马司有关?
她脑中急转不已,想要寻到赵家与五城兵马司的关联。
突然右手无名指一动弹,指上浮出一根虚虚的红线之影。
赵鲤微一愣怔。
沈晏发现了什么,借以此法向赵鲤传信。
被点名的邢捕头和张大人来得很快。
张大人满头大汗,心肝扑通狂跳,将自己生平过了一遍。
最后哭丧脸,自觉他应该或许是没做过什么丧心病狂之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