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景巡夜人(4)
失血过多两眼发黑的她被提溜到了一辆马车前,车旁有一个卖馄饨的担子。
老板煮馄饨的手都发抖。
马车周围或蹲或站围了几个人,在往嘴里吸溜热馄饨。
其中一个络腮胡汉子喝着馄饨汤,瞟了一眼抓着赵鲤这个靖宁卫,好奇道:“卢爷,您不是去撒尿吗?这是捡到个什么?”
提溜着赵鲤的中年汉子嘿了一声:“从坊墙翻出来的,身上衣料看着还行,可能是哪家逃妾!”
“看着年纪不大,血葫芦似的,也不知是哪家畜生造的孽!”
这被人称卢爷的靖宁卫,视线扫过赵鲤胳膊上伤口,啧了一声。
从腰上蹀躞带取了一瓶伤药,看着像是想给赵鲤。
赵鲤失血过多,但脑袋清明。
敏锐察觉到这些靖宁卫,并不似民间谣传可怕。
又想到便宜爹赵淮自诩清流,天天在家指天指地誓与靖宁卫鹰犬奸佞不两立,或是得意炫耀他又给靖宁卫添了什么堵。
现在她落在靖宁卫手中,左右赵家回去也是个死,这种对立关系说不定就是她脱身的机会!
于是赵鲤按着上臂的止血点,坐在地上开了口。
“我不是逃妾,我叫赵鲤,我爹是户部侍郎赵淮。”
赵鲤声音有些虚弱,安静停在道旁那辆马车,车帘突然掀开了一条缝。
“赵侍郎……你就是那个错换了十六载的赵家小姐?”
本打算给赵鲤靖宁卫处理伤势的那个卢爷,眨眼间回想起前不久京中的错换奇闻。
“没错。”赵鲤坦然点头,以手压住上臂止血点。
“大晚上,你怎如此模样?要干什么去?”
赵鲤垂头沉默一下,似挣扎了一阵才开口:“家中无人喜欢我,我想离开他们又不许。”
她撩起披散的乱发,露出面颊上的血痕:“我娘亲打的。”
又示意刀伤道:“哥哥的侍卫砍的。”
这伙靖宁卫看着赵鲤胳膊,登时稀奇议论纷纷。
“没想到赵大人成日在朝堂上蹿下跳,以兰草自比高洁,却不修内闱,纵容妻子长子虐待女儿。”
将赵鲤提来的卢爷张嘴便讥讽,想来赵淮赵大人在靖宁卫是挂上号的招人讨厌。
至于虐待之事,无论是真是假,话既从赵淮亲女儿口中说出,那么真假就由不得赵淮辩驳半句了!
明日赵淮必被参!
想到这诸靖宁卫顿时乐呵,对赵鲤也热情起来。
卢爷蹲身来帮赵鲤临时包扎伤口,旁人也七嘴八舌招呼。
“放心,赵姑娘,稍后带你去看大夫,定会给你主持公道。”
“饿不饿啊?吃不吃馄饨?”
赵鲤垂眸,微松了口气
远处,一瘸一拐的赵开阳,在侍卫搀扶下走来。
被拦住之后,遥遥拱手说了些什么。
拦下他的靖宁卫走过来,对马车禀报道:“指挥使,赵家大公子求见。”
但听得一声音色低醇的笑。
身型高大修长的男人,掀了帘子走出来,一身劲装,脸庞极俊美。
抿着薄唇,神态瞧着阴鸷不善。
“去告诉赵家公子,赵家小姐是我们靖宁卫的人了!他,滚吧!”
第4章 三击掌,亲缘了断
车上挂着一盏灯笼,随晚风轻动
暗红烛光照映在男人的面庞。
本是清贵的长相,一身绯红飞鱼服衬得身形挺拔英气。
但因斜睨人的姿态,显得格外盛气跋扈。
男人声音并未收敛,一个滚字,传入不远处赵开阳的耳中。
他就像被扇了一耳光,满脸羞恼。
但没敢发作,他认出眼前的男人,正是靖宁卫指挥使——沈晏。
莫说是他,就是他爹赵淮,在这督查百官奉旨抄家灭门的靖宁卫头子面前,也要气弱三分。
赵开阳强忍剧痛,瘸着腿向前挪动了两步。
“沈大人,家妹赵鲤前些日子撞到头,醒来后得了疯病举止癫狂,还请大人将她交还赵府,此后定严加看管。”
疯病?
被搀到台阶上坐着的赵鲤抬起头。
正欲嘲讽两句,却见马车上的美男一拢大氅,缓缓步下。
“本官说过,赵家小姐赵鲤是我们靖宁卫的人了,不容他人诋毁。”沈晏漫不经心摩挲拇指上白玉扳指,“赵公子可是耳聋?”
他声音不大,但先前还散漫吃着夜宵的靖宁卫诸人齐刷刷站起,随手掷了手中的碗。
场面顿时剑拔弩张。
这些靖宁卫才在南城执行完任务,身上血气未散,一水的高壮汉子煞气逼人。
赵开阳一惊,朝后退了小半步。
他身边侍卫忠心,跨步将他护在身后,同时拔刀出鞘。
刀锋之上,还留着赵鲤的血迹。
沈晏眯了眯眼睛:“赵小姐?”
正犹豫要不要从众站起来表个态的赵鲤,听有人在叫她。
顺着望去,看见了一双幽深眸子。
“是这人伤了你吗?”赵鲤听见他问道。
她一愣,大量失血让她浑身发冷,可仇家面孔是牢牢记住的:“嗯!是他!”
“好。”沈晏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此人牵扯一桩大案,拒捕被当街斩杀。”
他这话说得无头无尾,在场诸人却都听懂了。
赵开阳猛的张大了眼睛:“沈晏!你……”
世人皆说沈晏跋扈,万万没想到竟能张狂至此。
那侍卫反应慢了一拍,待数个靖宁卫校尉围拢过来才脸色大变:“公子!救!”
求救之话还未说完,亮银刀影闪过,大好头颅飞出。
带着惊恐神情的人头,在青石板上弹跳砸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