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景巡夜人(739)
这拍喜打生的闹剧,就此散去。
请来大夫灌了汤药,扎了针。
盲女清醒过来,却也疯癫了。
她蜷缩墙角,稍有风吹草动便抱头尖叫。
将所有人认作要害她的恶鬼。
这世间最可怕的家庭,莫过于一个强势但愚蠢的长辈。
盲女的舅舅这时才晓得怕。
一推二五六,反口张嘴一咬,跟顾家撕扯起来。
两条蠢狗相互咬,还有那和稀泥的长辈。
最终两家一商量,为了面子怎么着都不能让顾长卫作休妻负心人。
顾长卫辛辛苦苦算计一场,没能死老婆,反倒被家中长辈逼迫着,和被绑着的盲女夜夜同房。
盲女身体并没有任何问题,怀不上归根究底是顾长卫没怎么碰过她。
盲女本就疯癫怕人,在怀孕过程中自有逼迫殴打。
顾长卫被逼着在家,此番情形下,第二个月盲女肚子鼓了起来。
这些长辈们邻人都松了口气,为自己脸上贴金——都因他们拍喜有效。
只是随着肚子一天天长大,盲女疯病越发严重,无差别地撕咬攻击所有近身之人。
未免她伤到肚中孩子,或是外出伤到人。
顾长卫将她锁进了地窖中。
左右对一个瞎子来说黑暗并不算什么。
几月后,盲女五花大绑在床上,生下了一个孩子——顾远!
说来可笑,顾长卫本是个入赘的,因着孩子是个疯掉的盲女所生,稍一运作孩子竟跟了他姓。
顾远出生,并没有让他地窖里的娘亲生活有任何改善。
顾长卫没了顾忌,越发胡天胡地。
将家财都败了个干净。
对于那个疯癫的盲女,再没有人亲眼见过她。
村人只偶尔在夜间,听得如野兽般的悲鸣从顾家传来。
尤其,近两年。
第636章 死去
黑灯瞎火中,村长赤着脚站立在地,娓娓道出那桩旧事。
郑连和魏世,两个老差人久经沙场,再荒诞的事情,再恶的人他们都见过。
听了这故事眼皮都没抬一下。
涉世未深,同为盲人的玄泽却难以接受。
他天赋异禀,有师门关照便是眼蒙黑布也能视物。
还以弓箭为武器,可百步穿杨。
但他很清楚,眼前一片黑暗是怎么样的一种痛苦。
周遭及腰高的荒草,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玄泽仿佛瞧见了当年那个仓皇躲避的盲女。
身在黑暗中又不常出门,被所有熟悉信任之人敲打。
那女子活生生吓疯。
被关在地窖中时,又过着怎样的日子?
玄泽心中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难受。
魏世性子开朗些,看出他这小菜鸟感同身受在想些什么。
没说话,揽着他的肩膀拍了拍他的胳膊。
极端的执念和情绪才能化诡,巡夜司打交道的,注定是这些极恶之物极恶之人。
郑连心思硬些,斜眼看了一下玄泽后,移开视线追问道:“之后呢?顾家有什么异常?”
只着中衣的村长,站在风中瑟瑟发抖,不知是冷还是怕。
“从前都还好,那盲女被关在地窖,顾长卫看得严,村民后来都没见过她。”
“偶尔路过时,听见地窖有人哭,大家虽觉得可怜,但谁也不敢管人家的家事。”
这种伤人的武疯子,便是再可怜谁敢去救?
救了谁又能担起责任?
因此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连这女子的娘家人都不管,外人多什么事。
要是一直这么相安无事,倒也没什么,但是两年前,出事了。
“各位官爷可有注意到,我们村中家家户户门上都贴着黄符?”
村长指着黑黢黢的村子方向。
将村长从家中绑出来的两个靖宁卫同时一点头。
村长苦笑道:“从两年前起,村中入夜便常听见有人在屋子各处哭泣。”
“只要有黑暗的地方,便有哭声。”
“只有点着灯,才听不见那哭声滋扰。”
“可是灯油昂贵,谁家彻夜点灯耗得起啊。”
听到这时,郑连猛地叫住村长:“你们是说,整个村子都能从黑暗中听见哭声?同一时间?”
村长点头:“是啊,那哭声并非去了你家便不来我家。”
“有黑暗的地方,都能听见哭。”
“一到夜里,好像百鬼哭坟,整个村子都不消停。”
“开始,我们只以为是什么邪祟入村,根本没往顾家想。”
“直到有一次,一个老人听出来,这声音正是顾家的疯妇。”
大半夜在野地里说这些,村长生出一身鸡皮疙瘩:“我们去找顾家,顾长卫不在,只有顾远。”
“从顾远口中我们才得知,原来那疯女人早些日子死了!”
“村里有冲动的小伙子,打了顾远一顿。”
“顾远没得法,出银钱请道人来,家家户户贴了黄符,事情这才消停。”
“消停?”郑连眯了眯眼睛。
这些事情,哪有那么容易消停!
他问道:“可知道顾远娘亲尸身埋在何处?”
作为拜火神教资深信徒,郑连办事简单粗暴,不管什么玩意,先烧一下再说。
村长却被他问住:“这……我们也没问啊!”
那女子可怜,既然黄符已经解决了事情,他们还问人家坟墓位置做什么?
又不是要做那挖坟戮尸之事。
郑连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接着问道:“顾远擅长种花吗?”
“你们可知道他种出了一株海棠花王?”
村长却比郑连更加惊讶:“顾远那窝囊废,会种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