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景巡夜人(755)
他在一日,破草烂花终究是下等。
说着,他的靴跟狠狠碾上地上那只断臂。
人首花生出的‘人’较之人类脆弱很多。
那支断臂在沈晏的靴底,点点碾成骨肉泥。
赵鲤小心掀了罩在头上的大氅,入目的就是这人一脸平静的笑容。
只是笑容虽平静,动作却残暴得要死。
赵鲤见得遍地残碎肢体,嘴角一抽。
将手上的大氅盖在地上的残躯上。
幸好,人首花没有独立神志和情绪,否则赵鲤定然得心生羞愧。
见她如此,沈晏停下动作。
什么也没发生一般,拂去赵鲤肩上的一点泥土。
只是手像生了根,死死长在她腰上。
接着沈晏转头,看向魏世:“还不快收拾残局,等上菜?”
他这番变脸,魏世早有预料。
听他骂人反倒心中一松:“好的沈大人,没问题沈大人。”
随着碎嘴子魏世的回答,让现场凝滞空气一清。
郑连不需要骂,自快步上前来,接了沈晏手里血淋淋的刀,随后收拾地上被砍得残碎的尸块。
马全也将五花大绑的顾远推进门来。
从村长家来到顾家的路上,被麻绳绑住的顾远也不知遭遇了什么。
到处都是伤,身上破烂得没法看。
现在他又恢复了孬人模样,看着顾家园中一片狼藉,一句话也没说。
对他来说,东窗事发反倒是让他松了口气的事情。
有郑连这样的老差人,后续审讯之类自不必赵鲤操心。
她扛尸体从地窖出来衣上脏污,抽空请小信使寻来一套衣衫。
去村长家简单换洗,又顺道吃了点东西垫肚。
再回顾家时,顾远已经被押送回馥县。
院中多了一些陌生人,未着靖宁卫鱼服,正在院里吆喝着挖掘地下的人木。
赵鲤瞧见这些人的衣衫上,有徽记,上绣螭龙。
一个脸极圆,三层下巴的中年男人正在院中。
这人的长相十分有特色,虽胖但不油。
一双弯月眼,看什么都在笑。
若是消瘦且再年轻些,定也生得不丑。
这人恭敬和沈晏说着什么。
见赵鲤来,沈晏道介绍道:“阿鲤,这是海翰商会金管事。”
“你想将那株名为人木的东西送到诡狱,我便调来他帮助。”
他顿了顿补充道:“你若有什么喜欢的想要的,可直接告诉他,无论是什么他会尽力寻到给你送来。”
沈晏动作从来麻利,赵鲤预先想好的搬运方案没能派上用场。
但她也没什么好对狗大户抱怨的。
见着金管事恭敬模样,她已隐约察觉到什么。
金管事是个妙人,面相讨喜长袖善舞。
力邀赵鲤有空定要去海翰远洋船队逛一逛。
此间事了,还认得了一个金管事,赵鲤和沈晏折返回馥县。
孙元这重伤病号,坐着马车在绢娘照顾下来了馥县。
沈小花和沈白继续留在百户所看场子。
赵鲤和沈晏回来时,泰西传教士正被宫战捏着欠条催债。
叫他们早些给孙元治伤,否则利滚利得还一千两。
第650章 香坊
“雷德明,出来!别躲在里面不出声!”
宫战站在泰西人居住的院子前。
粗壮的双臂,抡圆了如鼓槌。
哐哐哐——
将院门砸得梆梆作响。
门楣上的灰尘直掉。
负责护卫监视这些泰西人的靖宁卫,眼观鼻鼻观心。
贤者模样思考哲学,如此忘我之境,他们是看不见也听不见,
任凭宫战门前闹事。
“雷德明,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啊!”
宫战一手抓着一张欠条:“日复一日的拖,这利滚利的,我都不好意思!”
“我们江州府的孙百户昨日也到了,早把他治好,大家了账还是好朋友嘛!”
宫战莫看外表粗狂,全没一般武将的口笨舌拙,嘴皮子溜溜的。
一通输出,终叫门后之人忍无可忍。
“姓宫的!你别欺人太甚!”
雷德明开门便骂。
语言这种人类独有的符号系统中,脏话是最容易传播的。
学一门外语,脏话总是最早最快学会的。
便是老年痴呆患者,忘了家属的名字,说脏话的技能有时也不会忘。
一如现在的雷德明。
平常一口夹生大景话,带着口音。
现在同宫战互喷唾沫星子时,不知哪学来的俚语却是字正腔圆。
“宫战,你厚颜无耻!”
雷德明几乎快要气哭:“我们已经说过,治疗所需的植物不够。”
“且你们得将伤者移过来。”
宫战对雷德明几乎戳上他脸的手指,不避不让。
他就是厚颜无耻,坦荡荡认了。
但是想将孙元移到泰西人的住处?
那必不可能!
移过来,他们怎么偷得泰西人的治疗法子?
宫战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孙元乃我靖宁卫中栋梁,怎能随意交托你们,身边无人照看?”
雷德明气极:“以教中秘法治疗异教徒已是让步,怎么再可以随便展示给外人?
泰西人主张将孙元移到他们的地盘,秘密治疗。
宫战不让步。
两人就这样在门前僵持。
一直在远处的赵鲤,适时出场。
“刚才我也听见两位的争执了。”
赵鲤脸上笑容满面:“大家都是朋友。”
“宫百户,先将借条收起,那多伤和气?”
听她唱作俱佳在这装好人,宫战收起欠条。
雷德明却板着张死脸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