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景巡夜人(812)
不料他在井中水面,隐隐约约看见了一个画面。
原本与他并排站着的云栖,不知何时退到了他身后。
探手欲推,神情怨毒。
云栖的声音突兀回荡在井壁中:“爹为何只宠大哥。”
云主事心中一突。
一句民间俗语,窜入脑海:一人不入庙,二人不观井。
云主事猛地双手撑住身子。
一转头,看见了女儿云栖同样惊恐的脸。
“孽女!竟干如此恶事!”
“爹要将我推进井里?”
两人扶着井台同时指责出声。
他两人原本同时拿着琉璃灯,现在撒手,那漂亮的灯连着照亮黑暗的火光,坠入井下。
云栖脸色惨白,方才她在井中瞧见她爹要将她推入井里。
再镇在这井中,作为风水阵眼,保全家富贵。
那赵千户就是帮凶。
她再不敢信任何人,后退了几步,转身跌跌撞撞便跑。
在黑暗笼罩过来之前,云主事先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黑暗中的那东西,用井水中的幻像,使他们父女相互猜忌。
竟弃了手中保命的灯。
“云栖,回来!”云主事一边呼喊,一边扬声叫道:“赵千户!”
他这求助一叫,反而让云栖跑得更快。
眨眼间消失在远处。
云主事立在井边,他本就眼神不好。
这一下别说跑,走路都成问题。
没头苍蝇一样寻了一个方向想走。
却脚下一绊。
原来他竟晕头转向,朝着井的方向跑。
绊到井台,忽而扑倒。
方才掉下的琉璃灯摔入井水,早已熄灭。
云主事朝着黑黢黢的井台摔去。
黑暗中,井中传来一些刺啦刺啦的声音。
长长的指甲刮骚着井壁,有东西缓缓爬了上来。
从井洞的黑暗中,迫不及待伸出手。
云主事什么也看不见。
只觉冰一样凉呼呼的东西,擦过他的脸颊,将他往井里带。
耳边传来一阵幽幽的唱戏声。
“郎在芳心处,妾在断肠时,委屈心情有月知。”
“相逢不易分离易,皆复如今悔恨迟。”
幽怨的唱词,唱腔回荡在空洞洞的井壁,飘忽又诡异。
这样的极端情况下,云主事连恐惧也没有,表情凝固,随着那手的力道,往井中坠去。
他上半身已经在井中,只剩两条腿耷拉在井边。
这时,一只手探来攥住了他的脚脖子。
接着这手用大得不像人的力气,拔大葱一般将云主事整个从井中拔出。
直到被人拎着后脖领,整个提出来。
云主事才从死亡的恐惧中抽神。
他知道他得救了,救命稻草一般扑上去,想要抱住救他人的大腿。
同时抬头一看。
却见发绿的烛光中,两个满脸白乎乎的人垂头看来。
云主事双膝跪地喉中咯咯两声。
其中一人道:“痰迷了心窍!”
言罢,巴掌带着风声扇来。
“啪!”
云主事脑袋一阵迷糊,鼻子下热乎乎淌出两管鲜血。
云主事瘫软在地,挤压着肺部,发出一声动物一般的嘶吼。
第699章 惊吓
“啊——”
云主事的喊声,传遍云家。
他这惊极,怕极,又劫后余生的喊声,腔不成腔,调不成调。
不能单一恐惧或是绝望来定义。
夜中听来,便是陌生人都要生出一身鸡皮疙瘩。
传入云栖的耳中,父亲熟悉的声音,却叫她更加畏惧。
她与云主事同看井中时,瞧见的是她爹要将她推下去。
他爹的声音道:“赵千户说,以女镇井可保我云家前程富贵。”
相比起迅速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云主事。
云栖却是对这幻象深信不疑。
她想着,就是因为这样,她爹爹才会将兄姐弟妹全送到外祖家,遣散小厮仆妇,只留她一个!
她爹要杀了她!
内心猜忌阴暗被放大时,求生本能让云栖在黑暗中奔跑。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她跌跌撞撞,摔倒又爬起来。
身上滚了一身凉沁沁的雪泥。
钗环坠地,发丝凌乱。
幸好这里是她熟悉的家,走过千百回的路早已熟悉得刻进骨头。
一通跑竟跑回了自己的屋子。
屋子门没关。
一进屋,云栖立刻反身将门关紧插上。
不能让那些人进来,她要保护自己。
排除心性,作为一个闺中小姐,云栖的反应已经算是不错。
她在黑暗中摩摸索着,拉来桌子,将门堵住。
平常提点重物都娇滴滴叫手酸的人,今日将桌子拉来半点力也没费。
刚堵上门,云栖便听见黑暗中,有脚步声传来。
“跑得比兔子还快!”一个男人的声音抱怨道。
这句话,让云栖汗毛倒竖。
她双手环胸,从未这般怕过。
“喂!云小姐,别跑了!”
顿了顿,那声音道:“事大,你很危险,要死了啊!”
又一个声音搭话道:“魏世,你可闭嘴吧,这不越喊越跑?”
先前那人说“我这不是好心吗?”
随着外头的喊声,脚步越发靠近。
云栖在黑暗中左顾右盼。
听那脚步声停在门前,有人推了一下门。
她头发一炸。
忽想到自己的绣床。
云栖垫脚摸索过去,不顾床下蛛网,从脚踏和床的缝隙中翻了进去。
旧时大户小姐的拔步床,既宽又大。
几乎是一间小厢房。
床底空间宽裕,只是有些灰尘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