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青梅解战袍(117)
“在下只这一个相随十余年的伙伴,自然时时都能记起。”
“那他眼中的你,也只是寻常伙伴么?”
“不是寻常伙伴是什么,他活了十六年,除我之外,身边无一个稍近些的伙伴,眼中也无一件稍看重的事情,这般爱重于我,分明是把我看做了亲人。若他当真对我有眷侣之情,为何一连几年都不曾展现?”
萧擎沉默一瞬,挥手令那男子离开,牵着她坐到树下,道:“兴许他只是不敢展现,你只把他看做伙伴,他若展现,又该如何自处?”
“这有什么不敢,想要从伙伴变作眷侣,便该有主动道明的胆气。如若不然,伙伴一万年也只是伙伴,谁耐烦猜他那些弯弯绕绕?”
祝逢春拍一下石桌,想唤唐越倒酒,想起自己身在瀛州,唐越受困囹圄,一时涌上许多悲凉。萧擎虽待她极好,终究只把她当做敌将,一直将她困在太守府中;叶景扬和俞指挥远在东京,也不知能否为唐越勾得一线生机。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横竖她已说动了萧擎,等圣上递来赦书,她便能重回莫州,到那时候,收复燕云便如探囊取物。
等攻下涿州,捷报去往东京,圣上龙颜大悦,兴许便能赦免唐越这个受了许多折磨的无辜之人。
“你是想回去了么?”
“在下无时无刻不想回到莫州。”
“为什么,和我在一起不好么?”萧擎看着她的双眼,道,“祝逢春,我连血海深仇都不顾了,你却还是不肯为我停留。”
“公主,梁园虽好,终非久恋之家[2]。在下身为大齐将军,自然心系大齐战事。等公主受了圣上赦书,成了大齐的将军,莫说让在下停留,便是同在下并肩作战都不是难事。”
“在下在下,你嘴上说着在下,心里却只想做我姥姥。”
祝逢春怔了一瞬,随即想起两人初遇,爽朗一笑,道:“当日我只想将你擒获,特意用言语激你,你不要见怪,在我心里,你是个极有本事的少年。”
“有什么本事,还不是三番两次败在你的手下。”
“可你也将我拘在了这里,两两相抵,你我只能算棋逢对手。”
“好一个棋逢对手,来人,上好酒!”
不多时,一个随从抱来一坛清酒。萧擎亲自倒了两碗,又将自己那碗倾在地上,道:“这一碗,敬我老师的在天之灵。”
祝逢春看着她倒酒,道:“他的首级,被罗帅葬在白沟河边,过些时日,等我攻下涿州,便领你去祭拜。”
“罗威身为河东路经略使,如何会安葬敌国枢密使?”
“他二人年少时便经常对阵,打得多了,多少会生出几分相惜之情。罗帅说过,你老师带兵时,从不纵容手下兵士劫掠百姓,为这一点,他也要好生将t他葬了。”
萧擎端着空碗沉默片刻,又抱起酒坛为自己倒满,抿了一口,道:“今番我转投齐国,老师若在天有灵,应当也能理解一二。”
“转投大齐,只是权宜之计,日后若有时机,你还可重回戎狄。”祝逢春呷了一口酒,笑道,“公主,大齐想要的,从来都只有燕云,等燕云收复,只要戎狄不再侵扰大齐边境,两国便可重议通商之事,以你之牛羊,换我之粮米,如此一来,两边百姓皆可安居乐业。”
“说得好,我若能重回戎狄,定会设法推进此事。”
两人又吃一阵酒,萧擎道:“你当真不想试试云雨之事么?便是害怕有孕不想做到最后,也可让他舔舐一番,个中滋味,只有做了才能明白。”
祝逢春摇了摇头,道:“多谢你的好意,只是我年岁尚小,不好急着做这些。”
“已及笄了,在我们草原,你这样大的女子,多半已为人母了。”
“大齐也有许多这样的女子,可依照医理,终究还是晚些生育为好,长辈但凡爱惜女儿一些,便不会允她十三四便嫁做人妇。”
“如此说来,你的长辈,倒是爱极了你。”
祝逢春抿唇一笑,道:“家父只许我招赘夫婿,不曾想过让我外嫁。”
萧擎灌了一气酒,道:“我若是有这样的父亲,兴许便不会转投齐国。”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3]。你虽暂时离了戎狄,却有了我这样一位伙伴。往后的日子,定能顺风顺水事事如意。”
“那我若有不顺之处,便来要你解决。”
“来便来。”
两人又吃一阵酒,说了些闲话,听得墙外更点,知道已是三更,便各自转身回房。祝逢春走到门口,想起一事,便拉了下萧擎胳膊,萧擎望一眼她的房间,便令随从为她换了一床被褥。
关好门窗,躺在床上,祝逢春轻阖双眼,想起那具赤条条的身子,想起萧擎口中的云雨之事,一时浑身燥热起来,翻来覆去不得睡意,只得睁了双眼,心中却是前日抱苏融上床的感觉。
彼时她只是一时情急,现下想起,竟只记得他玉刻一样的面庞,约素一样的腰肢。他重不过百二,抱在怀里,既不至轻到没有感觉,又不至重到让人劳累。
可惜随着年岁增长,他极少抱她,她也极少抱他。
祝逢春摇了摇头,她向来知道,苏融是个极好看的人,可在此时想起,好像太逾越了些。可越是摇头,她便越禁不住去想,不多时,她便想起苏融那双极饱满极滋润的唇,想起萧擎那句舔舐一番。
这等幻想,是眷侣之情么?
应当不是,她只是听了萧擎言语,心生困惑,不由得胡思乱想,等回了莫州,问一问苏融何为云雨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