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青梅解战袍(172)
祝逢春将他细看一遍,道:“你的伤好全了?”
“一点酒水,不碍事罢。”
“等碍了事便晚了。那日我只说了罗松,忘了说你,几天下来,你喝了多少?”
徐子京无奈摇头,道:“东风吩咐的事情,我哪里敢掉以轻心?这几日莫说酒水,荤腥我都不曾沾一点。”
“那你提什么酒?”
“一直压在心上,看见便会想起。”徐子京看向她的面庞,轻声道,“东风,这酒我一点不碰,只看着你喝,好么?”
“那你岂不是吃了大亏?横竖你身上有伤,不好长途跋涉,便留在涿州修养,等伤好全了,我们开了这坛酒,再请苏融做一桌好菜,美美吃上一顿。”
“为何要请苏融?东风,我是不通厨艺,可我出得起摆宴的钱,何必非要劳烦旁人?”
“自是为她爱重苏融,万事都要到苏融那里过一过。”
说话的是罗松,自祝逢春交代完公事,他便走到她的身边。此刻他架了双臂,道:“我同东风出去时,她一样张口苏融闭口苏融。”
“哪里有那么多,分明只是随口一说。”
徐子京轻轻一笑,道:“那等下不要去医馆,我们到涿州最大的酒楼点一桌好菜,庆贺你升作小祝帅。”
“去便去,只是要支会苏融。”
罗松看向等在旁边的席风席影,道:“你们两个,去医馆说一声。”
两人拱手领命,一转眼离开军营。祝逢春摇了摇头,跟着他们牵了马,一路行至城中最高的酒楼,那楼雕梁画栋、张灯结彩、人声鼎沸、鼓乐喧天。因这三人骑高头大马而来,小二慌忙来迎。罗松报了身份,小二便邀他们走进二楼一处阁子。那阁子临近街道,打开窗户,便见路上行人似蚁。
小二递来菜单,徐子京接在手里,捡着好菜点了十样,又叫两壶价值数千的美酒。祝逢春笑道:“只我一个人喝酒,哪里用这般破费。”
“一个人喝算什么破费,点这些东西,也是弥补昔日过错。”
祝逢春怔了一瞬,随即想起买下追霞的往事,一时低笑起来。今番同他一起宴饮,她专门挑了追霞做乘马。
“那桌宴席虽不如今日贵重,却是我吃过最好的宴席。”
“可比得上苏融所做?”
“这哪里能比,一个是偶尔品尝一次的珍馐,一个是每日都要受用的餐食。”
“东风若是愿意,珍馐也能变作寻常餐食。”
祝逢春抿唇一笑,只是把玩桌上摆件。罗松道:“这一顿饭要花两个月俸禄,哪里能天天享用?徐子京,你莫不是要用徐家钱财?”
“我说的珍馐,和你说的不是一个。”
“管它什么珍馐,都不及我亲手打来的山珍海味。东风,你若想吃,我每日打猎给你,前日那般肥的兔子,我隔几天便能打一只。”
“天天打猎,你不练兵了?”
罗松低头不语。片晌,两壶美酒端入阁子,祝逢春连喝三杯,抬头一看,罗松正眼巴巴看着。便摇晃铜铃唤来小二,为他和徐子京各要一碗荔枝膏水。不多时,膏水端上饭桌,罗松看着碗里棕红,道:“这东西有酒味么?”
“有甜味。”
罗松低下头,一勺一勺舀膏水吃,等第一道菜上桌,那碗膏水已被吃尽,罗松夹了两筷菜,又向小二要一碗膏水,徐子京看自己剩下那一点,跟着要了一碗。
“往后你们若是馋酒,便到外面寻些膏水,或是调些蜜水将就。”
“膏水再好,也敌不过货真价实的酒水。”
“谁让你们擅自上阵?”
罗松一时无话,只得低头用饭,过了一阵,菜肴流水般上来,三人你一筷我一筷,推杯换盏间,满桌菜肴吃得干干净净。小二看到吃了一惊,道:“将军可是嫌分量不足?倘若不曾吃饱,小店还可赠送几样佳肴?”
“不用了,我们都吃饱了,结账罢。”
小二点点头,报出一个数目,正要问哪位付钱,罗松徐子京同时摸出一锭银子,定要小二收自己那锭。祝逢春爽朗一笑,要他们一人付一半饭钱,小二便收了银子,一一验过,找给他们一样多的碎银。
下了楼,牵了马,祝逢春向南走去。罗松询问,她灿然一笑,道:“我去莫州一趟。”
“我陪你。”
“不必了,你去准备洗尘宴罢。”
罗松朗声应下,祝逢春翻身上马,缓缓走出涿州,看着满目沙尘,一路疾驰而去。行至黄昏,莫州t城门展现在眼前。祝逢春递了令牌,缓步走进城中,不远处是一座地藏庙,因是七月十五盂兰盆节,庙中魂幡招展钟声悠扬,庙前一条小河,不少人往里放了河灯,照得河水一片澄明。
沿着河灯往前,路边布着许多摊子,卖些瓜果香烛,百姓依照心意采买,到城外供奉亡灵。又有祭师摆了台子,穿上戏服,带上面具,在众人簇拥下演一出傩戏。那面具狰狞至极,那祭师手舞足蹈,乍看上去,几乎如恶鬼降世。众人身影映在河里,身上也聚起河灯,火光照亮人影,也照亮一张张面具。
祝逢春行至府衙,只看到两个守门的老者。她下了马,请那老者唤来吴知府,过了一阵,吴知府匆匆赶来,道:“祝将军来此有何贵干?”
“我来接唐越出狱,圣上刚下了手谕,要还唐越清白之身,吴知府身在莫州,应当一早便知此事。”
吴知府摇了摇头,道:“我自然知道唐越清白,可将军既来,应知今日是中元鬼节,如何能放人出狱?唐越幽囚死牢一月之久,不知染了多少阴湿之气,今晚出狱,万一冲撞哪路鬼神,将军岂不要悔恨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