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青梅解战袍(178)
苏融走上前,轻轻扣住她的手,把一条刀穗放到她掌心。那穗编得极为细致,当中还缀了几粒白玉珠子,好似坠落的星辰。
“东风,我请不起十两一壶的美酒,也没办法在得胜楼设宴,只这几样微末之物,是我力所能及。”
“这哪里是微末之物,分明是最最紧要的一件。”
祝逢春问唐越要回腰刀,把刀穗挂了上去,又把刀挂回腰间。苏融看着她动作,将她拥进怀里,轻声道:“下次做这些,预先告诉我一声,好么?”
“这些同我的安危没有干系,告诉你,还要再听一遍唠叨。”
“我不说你,我只是想陪你。”
“你有爱我的心,便已是陪我了。”
祝逢春回抱住他,从军数月,他好容易丰腴了些,一朝对敌,他又变得和从前一样清瘦。她知道,他想要的,无非是安定二字,可她偏偏给不了他。
“苏融。”
“怎么?”
“不怎么,只是叫叫你。”
苏融笑了笑,亲上她的嘴唇,低声道:“回去歇息罢,明早到医馆用饭。”
与尔相招寻
这一亲极轻, 像蜻蜓点过水面,新燕掠过碧天,还未来得及回应, 那人便站到一边, 对她莞尔一笑。
祝逢春摸了下嘴唇,望那少男道:“你不是不大情愿么?”
“可我也说了, 要近水楼台先得月。”
言毕,苏融慢慢退出小院。祝逢春看着他清俊背影, 心里只想得到方才那一下。双唇相亲, 她想过不知多少次, 不想来得如此之快,来得如此之简单。
像燧石敲出一点亮星, 未成火焰便已熄灭, 只落在唇齿之间,残留些许热气。
“逢春, 我们进屋罢。”
经唐越一说, 祝逢春不再想亲吻之事, 转身走进西厢。为天色已晚, 她只要了一盆清水,大略洗过手脸, 擦过双脚,便点一支蜡烛,看陶医师所给信笺。唐越摇了摇头,出去倒了污水,又回来为祝逢春铺床。片晌, 唐越走到祝逢春身边,捏住信笺道:“几时了, 再不歇息,天都要亮了。”
“也没有几张,马上便看完。”
“有什么可看,不选眷侣,什么事都没有。”
祝逢春抿唇一笑,扫过最后一张信笺,望唐越道:“陶医师不仅写了女子和男子,还写了女子和女子,要不我们试试?”
唐越睁大眼睛,断断续续道:“你又不同我做眷侣,试这些做什么?”
“试一下又出不了大事,我先前和席影试过,可她胆子太小,生怕马将军知道,连腰带都不敢解开。”
“那我也怕祝帅知道。”
“又不在一间屋里,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烛火晃动,人影摇曳,祝逢春携了唐越的手,依着信中所言抚上唐越肩膀。唐越轻颤一阵,低头看到信上文字,道:“可你不是说自己年纪太小,不想做成云雨么?”
“那便只做一半,收住便好,我只是想试试。”
“那你为何不同苏融他们试?”
“我怕他们收不住,一不小心做到最后,坏了自己身体。”
“那你不怕我收不住么?”
“你对我又没有眷侣之情,试也只是贴上一贴,同相拥而眠相差不大。”
唐越抽回手,紧紧攥作拳头,道:“逢春,我只是你的侍卫,不好同你寻欢作乐。何况我……”
“何况什么?”
祝逢春放下信笺,为比了一场武,唐越浑身上下像水淋了一遍,纵然汗已冷透,也依然粘着头发衣物,将满头乌发变作数不清的细绺,细绺之上,一只柳环歪歪斜斜戴着,昭示着她一路的苦难。
她拼却性命才走到她身边,又为护她坐了一个月监牢。她执意要她做这些,实在是强人所难。
“你不必说了,方才是我失了分寸,你回房歇息罢。”
唐越点点头,却不便走。祝逢春看一眼窗前明月,又看一眼毕恭毕敬立着的唐越,道:“若是怕鬼,便同我一起歇下。我是个鬼神不侵的命格,定能护得住你。”
“我不是怕鬼,只是……”
唐越复又低头,两只手绞在一处。祝逢春起身将她拥住t,推着她走到床前,道:“又不是没一张床睡过,有什么好推脱?你既不怕鬼,又不愿离开,我只能当你改了主意,想和我云雨一场。”
“谁要同你云雨?”
“那便把衣裳脱了,好生躺下,熬过这一夜,太阳出来,鬼便都回去了。”
说着,祝逢春解了自己的腰带,唐越迟疑片晌,慢慢脱去衣物,只留一件亵衣。祝逢春命她躺到里面,自己到案边吹了蜡烛,趁着月光走到床边。唐越端端正正躺在墙边,两只眼紧紧合着。祝逢春抿唇一笑,掀了被子躺下,不再捉弄这个苦命人。
夜间,唐越听着逢春呼吸均匀,睁了眼,转过头。光景已近四更,屋里比先前暗了许多,只能隐隐看见逢春的轮廓。她生得高大,身形也极为健硕,睡时胸膛起起伏伏,带得薄被也上上下下。
如她所言,两人并非第一次同床共枕,可往日同眠,她只当两人是相依为命的伙伴,后来逢春升作都头,点了她做侍卫,带她住进廊院。为报这份恩情,也为尽侍卫之责,她处处照顾逢春,往日不会的,也一件件学着去做。
可这份职责,一天天坚守下去,也会变作其他模样么?
唐越闭上双眼,转头看那粉壁。经了牢狱之灾祸,历了灭门之祸,逢春已是她唯一的牵挂。她不想逢春亲近旁人,更不想逢春有什么眷侣。
可她这点本事,抵得过三个出类拔萃的少男么?逢春说年纪尚小,不愿做云雨之事,可年纪一物,一天天等下去,总有长大的时候。到那一日,她要用什么面对她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