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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青梅解战袍(207)

作者:贺万川 阅读记录

祝逢春沉默,若是寻常人这么说,她只会看做笑话;若是朝廷中人这么说,她只会看做阴谋;可少林寺住持这么说……

还是去看看罢,若是诚心相邀,于她也算一份机缘;若是来者不善,她也有把握带着另外三人离开。

便拱了拱手道:“烦请小师傅带路。”

迤逦行过一段山路,众人走进少林寺大门。暮色之下,几位僧人正于院中扫洒,沙弥帮她们系了马,引着她们绕过大殿,临近一处禅院时,沙弥转身行了一礼,快步走进院里通报。片晌t,沙弥返回,望祝逢春道:“施主,法师请你堂内一叙。”

“有劳了。”

祝逢春走进正堂,只见一位老僧盘膝而坐,手里拈着佛珠,闭目颂着佛号。像是听到声响,老僧睁开双眼,轻声道:“施主,别来无恙。”

于此卧云松

祝逢春冥思半晌, 终于想起瀛州野庙里,险些做了戎狄刀下亡魂的老僧,拱手道:“瀛州别后, 法师可曾又遇险境?”

“劳施主挂念, 老衲一切安好。”

法师放下佛珠,引祝逢春坐上禅床, 取过杯子,为她倒了一杯热茶。祝逢春道一声谢, 将茶水饮了一半, 赞道:“好茶!”

“此乃敝寺自种禅茶, 专供寺内僧人饮用。”

“原是如此,不知法师可否行个方便, 教那三人也进来吃上一杯。”

“那三人已被引至寮房用斋, 届时自有禅茶奉上。”

祝逢春听到用斋二字,不觉揉了下肚子。法师看在眼里, 笑道:“施主若着实饥馑, 也可先吃些斋饭, 等下再谈不迟。”

“这便不用了, 法师说话便是。”

专程请她一趟,不好让他一直等着, 何况路上才吃了几个烧饼,眼下全然称不上饥馑。

法师捻了捻佛珠,道:“施主身份今非昔比,脾性倒是一如既往。”

“身份不过腰牌官印,换多少, 都只能放在身外。”祝逢春抿了口茶,挑眉道, “昔日见法师,法师乃林中一将死老僧;今日见法师,法师乃名寺一堂堂僧首。两位法师相隔甚远,最终却要归于一处。”

“阿弥陀佛,施主无所住而生其心[1],可谓慧根非常,若愿皈依佛门,日后必成正果。”

说这话时,法师一脸庄重,甚至还结了一个掌印。祝逢春放下茶杯,擦了擦嘴,勉强咽下刚刚喝到嘴里的茶,斟酌半晌,道:“法师,我杀生,饮酒,食肉,贪色,不敬佛法,不守常规,佛门三皈五戒,我已然违反大半,往后还要接着违反。

“我这样的人,入了佛门,佛门怕是再无清静可享。”

法师摇了摇头,道:“你只是眼下驳杂,日后潜心修行便好。”

“法师抬爱,我有许多尘缘未了,无意皈依佛门。”

祝逢春放下茶杯,心中生出退意。这老僧第一次见她,赠了她四句偈子;第二次见她,邀请她遁入空门;再有下次,莫不是要为她摩顶受记。

莫说她无意与此,便是有意。外面许多事赶着,许多人候着,不去拼,不去杀,单在佛堂打坐,遇了事便割肉饲鹰,几时换得来天朗水清?

“阿弥陀佛,你凶性过重,若不收敛,早晚殃及自身。”

祝逢春轻轻一哂:“法师既知我的身份,便该知道,我凶性的轻重,全看仇敌的有无。”

法师闭了双眼,沉默许久,道:“施主心意既定,老衲也不好多言,唯有点灯一盏,为施主祈福消灾。”

闻言,祝逢春放下心,合手拜了,去腰间摘下钱袋,捏了两捏,赧然道:“多谢法师关照,争奈此番来得匆忙,不曾多带银两,改日沐浴更衣,再来为贵寺添油。”

“添油重在诚心,施主既有此意,身上钱财便已足量。”

祝逢春笑了笑,倒出那两粒碎银并十枚铜钱,仔细摆好。再摸腰间,香囊是苏融所绣,不好转手他人,腰刀或能值些银两,却不好赠与佛寺,想来想去,只将玉坠摘下,摆在碎银旁边。

法师笑道:“施主确有许多未了尘缘。”

“不过乾坤一俗客。”

祝逢春将钱袋挂回腰间,碰到香囊,想起苏融那本册子,道:“法师既要点灯,可否多点一盏?”

“为谁?”

“为……”她本想说同伴,又念苏融心意,加之两人已做了许多,便道,“为我相伴终生的爱侣。”

说话时,她脸颊略有些发热,便在心里念了几遍苏融的名字。他是她自幼相交的伙伴,也是她心中至爱的知音。她记得他裁冰剪雪的面容,记得他如鸣金玉的声音,看过他针脚细密的绣件,读过他一挥而就的诗篇。

那是她的苏大美人,她的苏大才子,普天之下,无一人比他秀美,无一人比他才高,便是有,也不及他那般得她的心。

算下来,她与他,好像已有半个多月不曾见过,父亲说他冲徐子京生了一回气,想是听说了刺客一事,不在信里问她,要么是怕她分心,要么是等她当面解释。

挨过这一阵罢,旧党这般恨她,再专程见他,保不齐有所牵连。

依着法师言语,祝逢春写下她和苏融的生辰八字,法师看了一眼,道:“施主可是生在春分?”

“赶巧生在这一日,便取逢春二字做名。”

“好名字,同施主极为相称。”法师收下字纸,又道,“春分之日,黄赤相交,昼夜平分[2],诸善皆显,诸恶皆生。施主降于此日,必沐神佛之光,必染邪魔之气。”

祝逢春笑道:“法师知我身染魔气,为何还要劝我出家?”

法师轻轻一叹:“我佛慈悲,渡一切可渡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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