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凑近, 房屋外摇晃的灯光一闪, 让她瞬间停住了脚步。

灯光照耀下，陆式微看清了那站在门口的人。

是明琰。

明明刚刚才在很不愉快的环境里相见，但此时, 陆式微重新看到明琰，心里却有些感慨万分。

她望着明琰从屋子里出来，走向阿良，陆式微下意识退了一步，便见明琰在阿良的身前停下脚步, 而后双手结印——

是个杀阵！

她听见明琰喃喃自语，听不清情绪, 字眼却要一个一个硬挤进陆式微的脑子里——

明琰在说：

“我养你这么久, 到你该报恩的时候了。

“阿良，为师妇献祭吧！

“用你的气运，永生永世遮挡住师妇的阴阳眼！”

……

眼前血污四溅, 画面寸寸破碎，陆式微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刚想有所动作, 身边却有人冲了过来。

毫不留情, 从她的身体穿过。

是明荔。

眼前变成了明府的场景，明荔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 连话都说不利索：“你，你说什么？阿良死了？”

明琰神色淡淡，道：“死干净了。”

明荔追问：“到底是怎么死的？”

明荔定定看着她，话语很犀利：“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

“他是妖人的产物，所以很遭人惦记。”

明荔面露迟疑，明琰已经笃定开口：“明荔，以后这孩子，便叫明承运了。

“如果我遭遇不测，那你……”

明荔用手堵住明琰的嘴唇，明琰的神色却依旧淡淡的，看向肚子的眼神仿佛在看一样工具。

灵光未散，陆式微看得清楚。

那肚子上闪烁着的光芒，正是气运阵的模样。

说什么都爱她，原来都是假的。

陆式微往后退着，轻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当时，她信誓旦旦和言无说，说气运阵肯定是掌派偷学了去，却没想到，很有可能是自己人。

她那么信任自己的徒女，却从来没想到……

陆式微双目震动，明明早已隐隐猜到，心里却如同被深深剜了一块一样，难以呼吸。

实话说，她来到这里，除了想要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更想要在一切开始的时候打算一切，将一切重塑。

但她看到现在，却觉得不可能了。

她想要施法离开这里，手刚成印，却见身上突然显现出了巨大的能量来。

陆式微微愣，一股巨大的拉力便将陆式微整个扯开，飞向了不知何处的方向——

眩晕中，有人在喊她：“蓁蓁，快回来。”

四周山呼海啸般不停倒退，陆式微路过明琰数不清的记忆，看见她一直默默地藏在陆式微的身后，看见她发现言无的事情败露后不得不去找陆真帮忙，听见陆真那一番言辞慷慨——

最后，听见明琰回答陆真：

“我这一身才华都是由你师祖教导而来，所以在教你之前，你需立誓，如若你不尊你师祖，从此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陆式微睁开眼前，想的是，原来从一开始就错了。

……

再睁开眼时，陆式微没有看见言无，更没有看见明琰。

她迟疑着观察了一圈周围熟悉的灵识壁，然后喊了一声：“陆真？”

没人回她。

只是呼吸之间，陆式微的五感便被共享，外界的情景毫无保留地向她展开来——

此处已经是西微门了。

陆不夷扶着明琰走在最前面，明琰的背影明显虚弱了几分，靠在陆不夷的身上缓慢地挪动着。

掌门和陆真则在后面肩并肩走着，步伐并不快，愁云惨淡的模样。

陆真率先开口：“师妇……”

“别怕。”掌门捏了捏陆真的肩膀，“无论有什么事情，你躲在师妇身后就好。”

陆真犹豫着问：“言傲知道的并不多，东无派掌派更对于师祖没什么印象，应该看不出什么吧……”

“不好说，但就算他并不知道陆不夷与明琰妄图依靠各地的妖怪气运来复活的师妇的事情，也很难说不会起疑。”

掌门摇了摇头，

“因为各地的气运阵突然共鸣的原因，小妖们要比平时都更加猖狂，镇守的大妖们也会有苏醒的迹象，掌派一定会发现不寻常。”

陆真应了一声，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

“所以师妇，您早就知道那位来教我的高人是明琰是不是？

“那您为什么……”

掌门放在陆真肩膀的手指猝然攥紧，而后又倏忽松开，背到了身后：

“她教你的时候我都看着，的确很有裨益。

“她是大家公认的天才捉妖师，自然要比你师妇要好上些许。”

陆真没再说话，陆式微知道，这是在等她的反应。

于是她问：“你看见言无了吗？”

陆真愣了下：“言无老祖……不是已经死了吗？”

死了？

陆式微莫名想起她在闯入明琰的记忆之前，看到的言无极其虚弱的样子。

于是她追问：“是在你们来找我的时候死的？”

“来找您的时候，自然就只有您一个啊。言无老祖，是之前拿无邪弦自戕而亡的。”

陆真听不明白陆式微话里的意思，但她此时还有更担心的事情，

“师祖，明琰到底为什么还活着？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陆式微叹了口气，明琰想要做什么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只是她具体想要怎么做……

目前她知道，陆不夷肯定会知道不少，但肯定不会愿意说。

至于掌门……她却看不出来。